关灯
护眼
字体:

第二十八回 悟真空脫離苦海 感孽果墮落冥途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話說那個旗下大娘們走來說道「戲是打住了」,眾人聽她聲音嬌細,一時辨認不出是個什麼人,再定睛一看,原來就是楊四郎的渾家、蕭太后的女兒、那位深明大義放夫見母的鐵鏡公主。

    毓五道:「蔣老闆,這是後台,你怎麼還這般的嬌音細語!你放心,我們都是磁公雞鐵仙鶴琉璃耗子玻璃貓,嗇刻九老爺,一毛不拔的。你要狼,還得去狼前台的老爺們,跟我們用不著這套玩藝!」蘭香不由的笑了道,「我是著了急,一時忘了換本嗓,將在台上念京話白念順了嘴了。你不要打攪,我和沈頭兒說正經的。方才我將唱到『盜令』一場,毓二老爺氣急敗壞站在台下大聲嚷道:『不要唱了,我家出了人命了!』場面先生聽得這一聲,坐著的抬身,站著的開腿,都跑了。我們場上唱戲的也只得下來了。只不曉得是什麼人命。」

    說話間,眾賓客已走了一半。有幾個走到裡面幫忙,有幾個溜入後台裹亂。眾伶人乘機問他本宅死了什麼人,他們答道:「是二太太死了。」沈明不聽便罷,聽了時只急得跺足捶胸道:「哎呀,我的爸爸!可坑了我了!」湯金蘭道:「沈頭兒擰了!二太太死了,你怎麼叫起爸爸來了?」沈明道:「湯老闆少說風涼話!今天的零散掌子全是我找的。他家死了太太,倘若不給戲價,這伙催爺豈肯饒我!可憐我連褲子都沒得當了,這支蠟我可坐不了!」金蘭笑道:「不相干。你向來找人,幾時痛痛快快的給過他們錢?你這一回少落腰包就是了。今天塔化錢已經不少,二十弔一單起,一直打到一百吊錢一單,夠打發他們的了。你也不是十分苦事,何必裝這一門孫子!即或你弄賠了,你把盜賣梨園會館的房價吐出一點來,就填補上了,不見得便脫你的褲子。」沈明紅了臉道:「湯老闆聽了誰的謠言了?我幾時盜賣什麼梨園會館?當著燈光老爺呢,我姓沈的若作那種喪心的事,叫我今天出門就被糞車壓死!來輩子變個矢殼螂!湯老闆別屈我的心。」金蘭道:「你把梨園會館不言不語偷偷的賣給天壽堂了,瞞得廟首程大老闆,瞞不得眾人耳目。只大家不肯和你叫真罷了。」

    沈明未及回答,只聽有人大聲嚷道:「哪一個是蔣蘭香,快給我滾過來!」眾人看時,見個少年,穿著很闊綽的衣服,一臉的大麻子,怒目橫眉站在那裡。沈明便迎上去問道:「爺台貴姓?找蔣老闆作什麼?」那人道:「你們別裝不認識!我不是俗等之人,我是毓宅的舅爺。只因毓老二一向寵著蘭香,欺負我姐姐,不曉得打了多少次嘴架!今天塔化錢多了,我姐姐說:『豈有此理,誰家唱戲有打到一百吊錢一單的!』毓老二道:『因是蘭香作來手,要替他作臉。』我姐姐惱了,搶白了他幾句,誰料毓老二競自給了我姐姐一個大鍋貼。我姐姐趁著他在台下對了蘭香直眉瞪眼的犯色迷的時候,冷不防走入臥房關門上吊。等他得著消息,趕去搭救,早已沒了氣了。我姐姐這條命是送在蘭香手裡,我斷不與他甘休!」蘭香聽畢,由不得也急了,說道:「這是哪裡的橫禍,怎麼這場人命羼上我了!」一面說一面的跺足捶胸,和方才的沈明一般。這沈明反倒沉住了氣,向那舅爺道:「爺台明鑒,請問這姓蔣的,還是威逼人命,還是定計害人?請爺台把他的罪名說出來,不但爺台不饒他,連我們也不能依他。倘若他沒有犯這兩條,我們可不能讓爺台在後台擺弄唱戲的。」那舅爺大怒,伸手便是一個嘴巴。沈明趁勢倒在地下嚷道:「打死人了!」眾伶人和那幾個賓客都趕過來勸解,那舅爺忿忿的不依不饒,被眾賓客攙了出去。天喜、金蘭、蘭香、沈明、毓五和眾伶人也一哄而散。

    蘭香連妝也顧不得卸,急上車趕那十二鍾的夜城回家。來在門首,叫開了門,走進裡面。他一家見夜半三更忽來了個旗下女客,無不吃驚。他母親、妻子都迎過來盤問,蘭香道:「你們敢是撞著了鬼!怎麼連人都認不得了!」他母親、妻子方才看出是自己兒子、丈夫,一發詫異問道:「你怎麼不卸妝便回來了?」蘭香把毓宅的事說了一遍,他母親也嚇傻了,道:「人命關天,只怕要受拖累!」愁了一回,各自歸房,蘭香才脫下旗袍,摘了旗頭,上床睡了。

    次日正還未醒,忽聽得街門被人拍得山響。蘭香夫婦從夢中驚醒,方待問時,跟包早進來說道:「毓二老爺的管家來了。」蘭香這一嚇非同小可,慌忙披衣下床,把管家讓入。那管家見面便道:「蔣老闆昨夜受驚了!二老爺十分對不住,不想宅裡鬧了亂子,帶累後台諸位著急。二太太自己怨命,娘家人沒甚勢力,二老爺破上花幾個錢,就算沒事。明天還要請蔣老闆去幫忙。這是昨日的戲價,蔣老闆收下。」說著遞過銀子。蘭香接了,方放了心。只見那管家望著蘭香的臉不住的發笑,蘭香莫名其妙。那管家笑了一陣,告辭而去。

    蘭香方才叫人打水洗面,對著鏡子一照,哎呀,原來昨夜竟忘了卸彩,一個男子腦袋卻是涂脂傅粉,還點著大紅的嘴唇,又在被窩中磨蹭得不成樣,一塊黃一塊白,好生扎眼,怪不得人家要笑的。他正洗呢,沈明來了,嚷道:「蔣老闆你可得衛護著我,那毓宅不是什麼好說話的。我跑腿再帶賠錢,可合不著。」蘭香笑道:「你急什麼,這不是十分大事。就是毓宅一文不給,你也犯不著這樣的烏煙瘴氣。」沈明道:「我的蔣爺,話不是這樣說。大鑼一響,哪裡不用錢?三箱口,交坐,伙計,彩匣子,水鍋,一個錢也不能少他們的。搭上場面加一番的錢,況且又找的有戴錦江戴先生,誰不知道這位老爺子貨高價出頭?還有他幾個徒弟,仗著師父是好老,沒有一個不磨牙的。那上台唱戲的曹春山曹先生,張奎官張先生,哪一個也不好辦。更有那個毓老五,是有名的餓膈。這幾位,我全了不了。除了沈天喜、湯金蘭這幾位老闆是毓宅自己開發,剩下的全是我的亂子!毓宅向來又不容人說話,比不得秦老衚衕明大人待人有恩典。所以後台有句流口轍,叫作『待發財,上明宅,哪一位去一趟,不拿個十呆八弔不回來』,這毓宅差的多。蔣老闆可留神他借著家裡死人,扣咱們戲價,那可害了我了。」蘭香道:「沈頭兒,你太過慮了。毓二老爺幾時苦過咱們這一行人?」沈明道:「世事有變,那可保不起。反正是您叫我找的人,我只有求您幫忙。倘若毓宅認真不給錢,您可得想主意,我實在賠不起!」蘭香也不答言,回手取銀遞與沈明。沈明見銀包上面寫著「毓宅戲價二百兩整」八個大字,登時笑逐顏開道:「我也早知毓二老爺不會白使喚我們的。人家真是一尊活佛,向來要一不二,疼我們真比疼兒女還要強過十倍。慢說別人比不上他老人家,就連秦老衚衕明大人、經板庫立四爺,雖說待人不錯,都沒人家想的格外周到。其實,晚給幾天,有什麼要緊!後台這些位,誰也跟我不含糊,決不能逼我的命。不過我的公事,總得交待的下去,所以我才急了。細一想,我也太過。本來當頭目的只我忠厚,才肯說這些老實話。」蘭香道:「你忠厚!只怕你祖宗以來就沒出過老實人!」便另外給了沈明十二弔當十錢,沈明笑著走了。

    蘭香次日去往毓宅,在靈前行完了禮,到院中棚下茶桌邊坐了,毓二老爺親自過來道謝。那位舅爺也過來招呼,十分謙和。棚下弔客已經不少,也有作官的,也有唱戲。文索、立山、曹春山、沈天喜、梅巧玲,都在其內。蘭香替毓二爺一一接待。亂至天晚方得出城。

    毓宅停靈一月,出殯下葬,不在話下。

    光陰似箭,不覺又是半年。

    一日,蘭香正在閒坐,跟包進來說道:「沈天喜沈老闆來了。」蘭香忙命請入客廳坐定,蘭香道:「你今日怎麼如此得閒?」天喜道:「我今日特來辭行的。」蘭香道:「不知你要往哪裡公幹?」天喜道:「我要往普陀山去走一趟。」蘭香道:「朝山敬佛,原是善舉。」天喜道:「我到普陀,一來朝山,二來要訪一位有道的高僧。」蘭香道:「不曉得是哪位禪師?」天喜道:「就是在西山住過的那位覺老。我因慕他道行清高,去到西山參謁法座,不想他已往普陀去了。我如今已經明白我前世的事了,看破這碗且飯,沒有什麼結果。要尋這位老師,指條明路,脫離這生死苦海。」蘭香道:「這話未免玄虛。你怎麼知道你的前世?」天喜道:「說也奇怪。我忽然夜間得了一個黃梁子,覺得走到一個小樓裡面去,見個老翁坐在床上,對我說道:『我便是你,你便是我。只因我一生好作豔詞,專一描寫女子的口脗,因轉生為你,落在旦角行中,每日總在台上給人家作媳婦。這叫做自家願意,怨不得天地鬼神。你若不信,我的孫子在京會試,你找他一問,便知從前有我這個人沒有,你便也可以信我這番話不是虛假。』於是即把他自己姓名,並他孫兒的名字對我說了。我醒來記得清清楚楚,出去一打聽,果然有位公車,名姓同那老翁的孫兒一般,他的祖父實是填詞的好手。我這個黃梁子,竟自不是幻境。我想,佛經有雲:一切唯心造。我前生專替婦人說話,今生便唱小旦,今生專學婦人行事。逢是認得我的,越是上等人物,越不把我當男子,我也幾乎忘了我是男是女,總是往嬌媚一邊捉摸。似這等行為,到了來生,不消提起,穩穩當當托生個小娘們,認真的同別人如此這般。那就苦了。不如改了學佛,心即是佛,將來必定成佛。所以我拿定主意,去找這位覺長老。」蘭香道:「你這話我有些不信。我們旦角該有多少,依你說來,前生都是作豔詞的不成?」天喜道:「雖不能都是作豔詞的,大約都是些罪業;並且不但我們唱旦的有業,是個人便有福有業。若是前生沒有修過一點福業,今生早已人了地獄,墜了餓鬼,變了畜生,不能投入人道;若是沒有罪業,上等的成佛成祖,下等的也升了天了,焉能投生在這五濁惡世!」蘭香道:「你說的這一套,我是一句不懂。」天喜道:「這是最淺的佛法,有什麼難解之處!你又認得字,只消到南方經坊裡請幾部經典,並那唐朝元惲禪師著的一百二十卷《法苑珠林》來一看,便都明白了。我也是新近才了然的。」蘭香道:「你學佛雖是好事,只如今你正不算老,很可打起精神,再賣幾年,替你姓沈的掙個家私。待你賣不動,沒人買的時候,然後再去參禪訪道也還不遲。」天喜道:「人命在呼吸之間,我曉得哪一天是我的死期?焉敢戀著這座火宅,自誤前程。當初釋迦如來,十九歲便棄了皇宮,入山修行。我今日已是晚了。」蘭香點頭道:「黃泉無老少,這倒是句實話。」說畢,陡然變了顏色,低頭不語,彷彿想起什麼心事一般。天喜問其原故,他也回答不出。

    兩人正在相對無言,蔣家的跟包來說:「毓二老爺有要緊話,請我們老闆趕緊便去。」天喜隨即起身告辭,蘭香也吩咐套車進城。

    天喜離了蔣家,又到巧玲寓中,少不得把方才那番言語,照樣敘述一遍。...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章目录下一页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