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故乡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br />     “话可不能这样说,北先生可是照顾了我好长一段日子。”

    “也是啦,不过,北先生应该也不会这么————”

    “所以我说,要先问问看北先生嘛。只要听北先生的话就不会有错。他似乎还在二楼跟大哥说话,会不会是没谈好呢?毕竟我们三人在没得到同意的状况下,这么恬不知耻地回来————”

    “你也不用担那种心吧。英治先生(二哥的名字)不也寄了快信,要你赶快回来吗?”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没收到啊。”

    “哎呀?我们还以为你们是看到那封快信才回来的————”

    “这还真是糟糕,大概是错过了吧!这还真糟糕!这下北先生不就变成自作主张了吗……”这下我全都懂了,这运气还真差!

    “也不会怎样吧?你越早来越好啊。”

    但是我实在心情很糟。北先生也太可怜了,特地为了我们抛下他的生意,带我们过来,结果还得两面不是人————哥哥们大概心中也十分不甘愿:明明我们就有通知他啊!这实在是太糟了!

    这时,先前来车站接我们的少女进了房间,边笑着边对我行礼。这下又失败了,这次是因太过谨慎而失败的。她完全不是什么女侍,而是大姐的女儿!这孩子七八岁的时候我是认得的,那时还是个皮肤有点黑的矮个子,现在长高了,整个人也像是个完全不同的人一样,散发出自己的优雅。

    “这是小光喔。”姑姑笑着说,“几年不见也亭亭玉立了吧。”

    “真的,这可成了位淑女了。”我认真地答道,“皮肤也白了呢。”

    大家都笑了,我的心情也有点放松了下来。然而,当我瞥向在隔壁房间的母亲时,却发现她无力地张着嘴,肩膀上下起伏,用力地呼吸着,而她那消瘦的臂膀正在不停地像在赶苍蝇般在空中晃动着。我因觉得状况有异而站了起来,走到了母亲的床边,其他人也用担心的表情跟到了母亲的病枕旁。

    “似乎常常会很不舒服。”看护压边低声音说着边把手伸进棉被里,开始拼命揉搓母亲的身体。我蹲在母亲的枕旁,问道:“有哪里不舒服吗?”母亲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加油,要看到园子长大才行喔。”我忍着自己的羞赧说道。

    突然,有位亲戚阿姨抓住了我的手,让我握住了母亲的手。我这次用上了双手,握住母亲的手试图让它暖和些。这位阿姨开始在母亲的被子上,捂着脸哭了起来,姑姑和阿高(二嫂的名字)也开始哭了起来。我抿着嘴竭力忍耐,但最后终于还是忍耐不住,离开了病房,出到了走廊,一路走到了西式房间里。西式房间里冷冷的,空空的。白色的墙,罂粟花的油画和裸妇的油画。壁炉上只有一个难看的木雕兀自伫立。沙发上铺着一张豹的毛皮,椅子、桌子和地毯,全都跟以前一模一样。我在房间里独自打转着。现在哭出来的话就是骗子!现在哭出来的话就是骗子!我如此告诉自己,努力让自己别真的流泪————一个人偷偷摸摸地来到西式房间,然后独自哭泣?这还真是个有孝心、爱妈妈的好儿子啊!这太让人不悦了,根本像在做戏一样啊!就跟廉价的电影差不多,都已经三十四岁了,怎么,现在还要自以为是温柔的修治吗?这种甜腻天真的戏就甭演了!胡乱瞎搞一通到被拘留的自己,也不是什么孝顺的孩子!还是别装了!哭了就是在说谎!泪水就是谎言!我在心中不停地说着,把手插在怀中走来走去。但,即使如此,我还是哽咽着。我这回真的把嘴闭上了,吸着烟、擤着鼻涕,花了好大一番力气,终究是没有让泪水流下来。

    太阳下山了。我并没有回到母亲的病房,而是在西式房间的沙发上一个人默默地躺着。这间别馆的西式房间现在好像没有人使用,转了按钮,灯也不亮。我就在这寒冷的黑暗中独处。北先生和中畑先生都没来别馆,妻子和园子似乎还在母亲的病房。这么说来,今晚我们又该落脚何处呢?北先生本来规划,一探完病就离开金木,回到五所川原的姑姑家住上一晚。但母亲病况严重,要是我们真的走了,反而尴尬吧?唉,真想见北先生!北先生到底在哪里呢?这下我跟哥哥之间,不就又更加剪不断理还乱了吗?此刻,我觉得我毫无立足之地。

    妻子来到了这间暗暗的西式房间。

    “亲爱的!你这样会感冒的。”

    “园子呢?”

    “睡着了。”妻子说,她让女儿睡在病房前的小和室了。

    “没问题吗?园子这样不会着凉吧?”

    “不会的,姑姑借了我们毛毯。”

    “怎么样,大家都是好人吧。”

    “嗯。”妻子还是有点不安,“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不知道。”

    “今晚,又要睡哪?”

    “这,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十年来总是北先生没指示,就不敢妄动————你也知道的吧?要是我无视他的指示,直接朝哥哥搭话,大概又会闹出一场骚动吧!我现在在这个家里,一点权利都没有,连个行李箱都落地不得呢。”

    “你好像很讨厌北先生似的。”

    “别说傻话。北先生的好意让我铭感五内啊,不过也因为北先生当着我和哥哥的中介,所以我和哥哥们的关系也有点复杂;我还得靠着北先生的面子才能在这里,然后大家也都是好人————”

    “这倒也是呢。”妻子似乎懂了些什么,“北先生都表示要特地带你回来了,拒绝也不是什么好事。况且这次连我和园子都一起来了,要是因为这样给北先生添了麻烦,那我也很不好意思呢。”

    “对吧?还真是不能随便去照顾人呢。说来都是我这难搞的人不好。北先生也真是难为啊!特地跑了这么远,要是我们和哥哥们都没对他有那么点感激,也未免太惨了点。哥哥们就先不提了,至少我们得要注意别给北先生丢脸了————话是这么说,不过我们也没什么能力啊……要是说了些什么不得体的话,这下可又要糟糕了。总之我决定继续待着,你呢,就去病房搓搓揉揉我妈的脚吧。只要想着是自家妈妈生病了,就好了。”

    尽管如此,妻子却没有立刻离开这里。她在这片黑暗中低着头。在这样的暗处两人独处,要是被人看见的话可是有些麻烦。所以我从沙发上站起,走出了房间。走廊寒冷刺骨,毕竟这里可是本州的北端呢。从走廊的玻璃窗眺望天空,没有一颗星星,只有一片森严的黑暗。我突然想做些什么。不知为什么,好,就做吧!我心中现在充满这种心情。

    大嫂来找我们了。

    “哎呀,原来你们在这!”她的声音明快且惊讶,“吃饭啦,美知子你也一起吃吧?”嫂嫂对我们没有一点警戒心,这让我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看来有什么事,找她就对了。

    嫂子带着我们进到了主屋的佛堂。房间里准备了七席晚餐:五所川原的老师(姑姑的养子)、北先生和中畑先生背对着壁龛,大哥、二哥、我和美知子的位置则面对着他们。

    “快信显然错过了。”我一看到二哥的脸,便将这句话脱口而出。二哥微微地点了点头。

    北先生没什么精神,整张脸看起来很沉重;他可是个只要开酒宴便十分欢欣鼓舞的人。那天晚上,我十分确信那引人注目的忧郁脸庞,必然是事出有因了。

    不过五所川原的那位老师显然是有点醉,也因此,他欢乐的举动带起了整个场子的气氛。我则试图出手帮大哥和二哥倒酒。到了这地步,我已经决定不再思考大哥和二哥到底有没有原谅我了。我这人大概一辈子都不会被原谅,所以希望得到兄长们的宽恕这种事,本来就是天真的妄想。我到底爱不爱哥哥们,这才是问题。爱人者,何其幸哉!只要我爱着哥哥们就好了,希望获得垂青的贪欲,还是早早舍掉吧!————我边独酌着边进行这种无聊的自问自答。

    北先生那天晚上借住在五所川原的姑姑家。或许是因为金木这正处于一种照顾病人的兵荒马乱中,北先生觉得不好叨扰吧!于是我送着北先生去了车站:“谢谢您,真的是多亏您了。”我发自内心地感谢道。要跟北先生分开,这让我惴惴不安————这下可就没人给我出主意该怎么做了:“我们今晚,就这样住在金木没问题吗?”无论如何,想先问问看。

    “我想是没问题的吧。”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北先生的口气有点疏远:“毕竟令堂的病况实在不乐观啊。”

    “那我们就在金木再多住个两三天————这样会不会太厚脸皮了?”

    “那也要看令堂的状况呢。总之,明天再用电话联络吧。”

    “那,北先生您接下来呢?”

    “我明天就回东京。”

    “真是辛苦您了。去年夏天,北先生也是立刻就回去了。今年本想带北先生到青森附近的温泉去逛逛的……”

    “令堂身体状况那样子,实在是不好去泡温泉吧。实际上,我也没想到病况糟得这么夸张。让你先垫的火车钱,之后再还给你。”北先生突然提到车钱,这让我非常狼狈:“您别开玩笑了,回程的车票我也是该买的,您还是别操这个心了吧?”

    “不,这个账还是得算清楚才行。明天一早,我就请中畑先生把你放在他家的行李送过来吧!这样我也就算功德圆满了。”他快步地走在暗暗的路上:“车站是往这个方向吧?你就别送了,真的。”

    “北先生!”我两三步并一步地追上,“哥哥对您说了什么吗?”

    “没。”北先生缓下了脚步,用沉着的声音说着,“以后,你大概不用再担心了————我今天晚上,心情很好。看着文治先生、英治先生和你,三个成长茁壮的孩子并坐着,我就开心到差点要哭了出来。我什么都不需要,我很满足。我想你也知道,我一开始就连一文钱的报酬都不想要————我啊,只是想,看到你们兄弟三个排排坐着,这样我就开心了,我就满足了。总之,修治先生呢,接下来也请好好努力吧。我们老人,也到了该退场的时候了。”

    目送北先生离开后,我回到了家里。接下来就不能再靠北先生,得要由我自己来跟哥哥们对话了。一想到此,跟欢欣比起来,更多的反倒是恐惧。我心中依然充斥着那卑下的不安:会不会我又做出什么让人难以忍受的失礼举动,再度让兄长们生气呢?

    家里现在满是来探病的客人,为了不引人注目,我从厨房的门回了家,再绕到了别馆的病房。途中,我的眼角余光发现了二哥正独自坐在起居室旁的小房间里。我就像是被可怕的东西拖行着一般,移动着自己的身子坐到了他身旁,心中还是有那么点不安:“妈妈,这次,撑不过去了吗?”这问题十分唐突,而我说出口后才觉得自己问得真糟。

    英治先生露出了一脸苦笑,左顾右盼之后,说道:“唉,这次,可能有点难呢。”他说道。而就在这时,大哥进了房间。他有点慌张地走来走去,开关壁橱,然后,一屁股地在二哥的身旁盘腿坐下:“真麻烦啊,这次,真麻烦。”他边这么说着,边把眼镜推上了额头,接着用单手遮住了自己的双眼。

    而我突然发现:不知何时,大姐已悄悄坐到了我的身后。

    * * *

    [1] 日本谚语。石头砌成的桥相当稳固,但是过桥时还是要敲一敲确认它是否会崩塌,意指谨慎小心。

    [2] 即歌舞伎的演目《恋飞脚大河往来》,也以男主角的名字通称为《梅川忠兵卫》。新口村即他的老家。

    [3] 津轻方言,意即起居室。
上一页目录下一章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