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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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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表现在谈话中。

    奥加辽夫与我四年未见,但在思想上我们仍是一致的。我们从不同的道路,经历了同样的阶段,最后又来到了一起。纳塔利娅也站在我们一边。我们那些严肃的、初看有些可怕的结论,并未使她胆怯,她赋予了它们一种特殊的诗的色彩。

    争论越来越多,通过千百种方式反复出现。一天,我们在花园中用膳。格拉诺夫斯基读了《祖国纪事》上我论研究自然的一封信(记得是谈百科全书派的),感到非常满意。

    “你赞许它的什么呢?”我问他。“除非是它的辞藻吧?它的内在意义你是不可能赞同的。”

    “在思维科学上,”格拉诺夫斯基回答,“你的意见正如百科全书派的著作一样,是具有历史意义的。我喜欢你的文章,正因为我喜欢伏尔泰或狄德罗的作品;它们生动而尖锐地提出了问题,唤醒人们,推动他们前进。至于你观点中的一切片面性,我未敢苟同。难道现在还有人大谈伏尔泰的理论吗?”

    “然而真理就没有一个标准吗?我们唤醒人们只是为了对他们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吗?”

    我们的谈话继续了好久。最后我指出,科学的发展,它当前的状况,使我们不能不接受某些真理,不论我们愿意或不愿意;我们一旦认识了它们,它们就不再是历史的谜,而是不容置辩的确知的事实了,如欧几里得的原理,开普勒的定律,以及原因和作用、精神和物质的不可分割等等。

    “这一切远不是必然的,”格拉诺夫斯基反对道,“所以,我永远不会接受你们那种枯燥冷漠的思想,把肉体和精神看作统一体,从而使灵魂不灭观念化为乌有。也许,你们不需要它,但是放弃这个信仰,对我来说牺牲太大了。我不能没有个体不灭的观念。”

    “如果我们要什么马上就有什么,”我说,“像童话中间一样,可以使无变成有,那么实在太幸福了。”

    “你想,格拉诺夫斯基,”奥加辽夫接口道,“这实际上是不敢面对灾难呢。”

    “你们听我说,”格拉诺夫斯基回答道,脸色苍白,但仍装出无动于衷的样子,“我求求你们,别再跟我谈这些事情吧,有意思的话题多得很,何不谈谈它们,那有益得多,也有趣得多。”

    “好吧,一切听便!”我说,感到脸色是冷淡的。奥加辽夫没有作声。我们大家彼此望了望,这目光已足够了;我们太亲密了,只要看到一点脸色,就足以充分了解对方的心思。沉默降临了,争论不再继续。纳塔利娅竭力掩饰,想挽回僵局。我们帮助了她。这种场合,孩子总是最好的救星,他们成了话题,大家在和睦的气氛中吃完了饭,如果这时有一个第三者走来,他什么也不会发觉……

    饭后,奥加辽夫骑上了自己的“短剑”,我也跳上了老得跑不动的驽马“宪兵”。我们到了田野上,心情这么沉闷,仿佛有个亲人死了。这以前,奥加辽夫和我总以为我们还可调和,我们的友谊会把分歧像灰尘似的掸掉;但是最后那些话的声调和意义让我们看到了我们不愿看到的东西,那存在于我们之间的距离。这就是界线,就是极限,也就是书报审查制度所允许的范围!一路上,奥加辽夫和我都没有讲话。回到家中,我们伤心地摇摇头,异口同声地说:“看来我们又只剩下两人了!”

    奥加辽夫坐上马车回莫斯科了。在路上,他写了一首小诗,我曾用它的句子作过题词。11

    ……忧伤和寂寞不能使我沮丧,

    世上本无不散的筵席;

    我把严峻的真理在友人间宣讲,

    友人们却带着孩子似的惊慌走了。

    那位被我当作骨肉同胞的人,

    我所挚爱的人,他也离我而去!

    ……………………………………

    ……………………………………

    我们仍将踏上孤独而忧伤的征途,

    不倦地呼号真理,

    哪怕希望扬长而去,人们毫不眷顾!

    第二天我与格拉诺夫斯基见了面,对昨天的事大家只字不提,这又是不祥之兆。痛苦尚未消失,却避而不谈;无声的痛苦无处宣泄,会像深夜的耗子把纽带一丝一丝咬断……

    过了两天,我到了莫斯科。我和奥加辽夫一起去探望叶·科尔什。他对我们特别殷勤,亲切中带一点忧虑,仿佛有些可怜我们似的。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们犯了什么过错?我直截了当问叶·科尔什,他听到我们的争吵没有?他听到了,说我们为一些抽象事物争得面红耳赤,大可不必;劝我们不要自寻烦恼,人的观点完全相同只是一种理想,根本不可能,人们的同情像化学亲和性,有一定的饱和点,超过这点必然遇到一些东西,使人们重又分开。他取笑我们活了三十多岁仍那么天真;他这么讲是出于友谊和好意————似乎他也在为这事苦恼。

    我们和睦地分手了。我想到我的“天真”不免脸红;后来,当我独自躺在床上的时候,我觉得仿佛我的心给人撕走了一块————在不知不觉中给人撕走了!

    以后没再发生什么……只是一切蒙上了一层黑影,变得暗淡了;朋友间无拘无束、开诚布公的气氛消失了。大家变得拘谨,回避某些问题,也即从“化学亲和性的边缘”实行退却————正因为我们彼此真诚地、热烈地爱过,这一切带来的悲伤和痛苦也更多。

    也许我太急躁,辩论时盛气凌人,回答时尖酸刻薄……这可能……但实质上我至今仍坚信,在真正亲密的关系中,信仰的一致,主要理论观点上的一致是必要的。当然,对于朋友间的亲密关系,单单理论上的一致是不够的;例如,我与伊·瓦·基列耶夫斯基的感情便比与我们中的许多人好。另外,在某一问题上一致的人,可以成为忠实可靠的同盟者,但不必有相同的理论观点;例如,我与马志尼和沃尔采尔12的关系就是这样,这些人是我无限敬重的,但他们与我有很大的分歧。我不想说服他们,他们也不想说服我;我们的共同点已足够使我们走同一条道路,不致发生争执。但是在我们一家人中间,在共同生活的骨肉兄弟之间,却不允许出现深刻的分歧。

    何况我们不可避免地要把整个身心投入某种事业,在这事业中,我们的全部活动只是在思想领域内,在宣传我们的信念方面……那么怎能在这方面让步呢?……

    我们友好的大厦的一堵墙上出现了裂缝,而裂缝总是要扩大的,一点细小的事故,一点误会,在应该沉默的时候不必要的坦率,在必须讲话的时候不合时宜的沉默,都会导致裂缝的扩大;而且这些事仅由心理状态决定,并无规律可以寻找。

    不久,裂痕也在夫人们中间出现了。13

    这时一切已无可挽回。

    走吧————走得远远的,愈久愈好,非走不可!但是,走也不是容易的。警察的监视仍像无形的锁链缚在我的脚上,没有尼古拉的批准,我不可能领到出国护照。

    1 原文是德文。这是歌德的小说《威廉·迈斯特的学习时代》中迷娘唱的歌“你可知道那柠檬树开花的地方?”中的话。迷娘是意大利小姑娘,这是她在怀念意大利(“柠檬树开花的地方”)。在这里,这句话是指到国外去。

    2 这是赫尔岑1844年日记中的一段话。德穆兰是右翼雅各宾党人,属于丹东一派,1794年被革命法庭判处死刑,由罗伯斯庇尔批准,而罗伯斯庇尔和德穆兰是同窗好友。赫尔岑在这里赞扬罗伯斯庇尔,实际上也是赞扬别林斯基。

    3 传说古希腊有七位哲人,他们的言论构成了生活中的各种格言。

    4 布尔梅斯特(1709——1785)和沃尔弗(1679——1754)都是德国哲学家,他们的著作曾被用作俄国的教科书。

    5 尼古拉一世于1844年把皇村学校从沙皇村迁到了彼得堡。

    6 皇村学校一个学生怎样进入莫斯科大学的故事,充满了尼古拉时代的独特风味,我不能不在这里把它叙述一下。皇村学校每年都要庆祝它的校庆,这件事已因普希金的几首诗而闻名天下。这一天由于同学的分离,毕业生的返校,通常是允许青年人饮酒作乐的。一次校庆时,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闹着玩,把一个酒瓶扔到墙上,不幸正好扔在一块大理石板上,那上面刻着金光闪闪的几个大字:“皇帝陛下于某年临幸巡视……”大理石打碎了一角。训育员跑来,把学生大骂一顿,要赶走他。青年人当着同学的面,下不了台,又喝了酒,一时性起,把训育员的手杖夺过来,抽了他一下。训育员马上向学校报告,学生被逮捕,关进了禁闭室。他的罪名是可怕的,不仅是殴打训育员,而且是亵渎和污辱了刻有圣上名字的石板。他极可能被送进兵营当兵,但一件不幸的事挽救了他。正在这时他的哥哥死了。母亲悲痛万分,写信给他,说他现在是她唯一的依靠和希望,要他快些读完书,回到她的身边。皇村学校校长那时大概是布罗涅夫斯基,他看了这信很感动,决定搭救这个学生,不把这事报告尼古拉。他找米哈伊尔·帕夫洛维奇大公商量,大公命他把学生暗中开除,了结这事。青年人离校时拿到的证件规定他今后不得再进任何学校,这就是说,他的一切前途都给堵塞了,因为他不是很有钱的,而这一切只是因为损坏了一块刻有皇帝名字的石板!何况这还是多亏上帝的特殊照顾,让他的哥哥及时死了,才靠闻所未闻的将军的慈悲胸怀,靠大公空前绝后的善良心肠办到的!这位具有杰出才能的学生过了好久,才费尽周折争取到了进莫斯科大学听课的权利。————作者注布罗涅夫斯基(1797——1867),原为将军,1840至1853年任皇村学校校长。

    7 “浪漫主义”在这里指唯心主义。赫尔岑一般用现实主义指唯物主义,用浪漫主义指唯心主义。

    8 即米·谢·谢普金。

    9 拿破仑于1816至1821年间流放在圣赫勒拿岛时,常戴着阔边帽、穿着衬衣在朗伍德海岬一带徘徊。

    10 指《圣经》中的使徒约翰。

    11 指第二十九章《在友人墓前》的题词。下面的诗句也引自《致伊斯坎德尔》(《我行走在空旷的平原上》)。

    12 马志尼(1805——1872),意大利资产阶级革命家,意大利民族解放运动中民主共和派的领袖。沃尔采尔(1799——1857),波兰民族解放运动的领导人。

    13 指赫尔岑夫人与格拉诺夫斯基等的夫人之间发生的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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