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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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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美国的民主》。

    变化很大。房间照旧,家具照旧,但是在带有通古斯人外表和西伯利亚习惯的鞑靼长官的位置上坐上了一个书生,有些迂腐,但不失为正人君子。新省长是聪明的,然而他的智慧能发光,却不能放热,像明朗的冬天使人愉快,却不能使果木生长。何况他是一个死板的形式主义者,不过又与官场的文牍主义者不同,这该称作什么呢?……这种形式主义比其他各种好一些,但同样叫人讨厌。

    由于新省长是真有妻室的,省长官邸失去了自己超独身主义和杂交主义的性质。理所当然,这使一切局长都回到了局长太太身边;秃顶老头子们也不再吹嘘他们的“情场艳事”,相反,谈起自己满脸皱纹、枯槁干瘪的,或者长满肥肉、胖得无法放血的夫人们,都变得温情脉脉了。

    到维亚特卡的前几年,科尔尼洛夫刚离开谢苗诺夫团或伊斯梅洛夫团8,到某省担任文职省长9;上任时,他对官场还一窍不通。起先,他像一切生手一样事必躬亲。一天,突然从另一省送来一件公文,他读了两遍,三遍,还是不得要领。

    他把秘书叫来,给他看。秘书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如果我把这公文交到办公厅,您怎么处理呢?”科尔尼洛夫问他。

    “我交给第三科办理,这是第三科管的。”

    “那么第三科科长懂得该怎么办?”

    “大人,他怎么会不懂得,他担任科长都快七年啦。”

    “您叫他来见我。”

    科长来了。科尔尼洛夫把公文给他,问他该怎么办。科长很快看了一遍,回答说应该向税务局发函查询,向县长发个命令。

    “命令什么呢?”

    科长有些为难,最后承认这不容易说清楚,但写起来很容易。

    “这儿有椅子,请您坐下写吧。”

    科长拿起笔,不假思索,一挥而就,写满了两张纸。

    省长拿起公文,看了两三遍,还是什么也不明白。

    “但我看到,这确实是对那封公文的答复。”他笑笑说,于是道了谢,签了字。这件事以后再没人提起,可见已经解决了。

    关于我调往弗拉基米尔的通知,是圣诞节前收到的。我马上收拾行李动身了。

    维亚特卡人与我热情地告别。在这偏远城市的商人中,我找到了两三个真诚的朋友。

    大家争先恐后向一个放逐者表示关怀和友谊。几辆雪橇伴送我到达第一个驿站,不论我怎么辞谢,我的车上还是堆满了各种食物和酒。第二天我到了亚兰斯克。

    过了亚兰斯克,一路上都是漫无尽头的松林。夜间月光皎洁,非常寒冷,小雪橇在树林中狭窄的道路上飞驰。这样的树林我以后再没见到过,它们就这么接连不断,一直伸展到阿尔汉格尔斯克,有时鹿会从树林闯进维亚特卡省境。树林中大多是建筑木材。松树直挺挺的,雪橇驶过,仿佛路旁站着一个个高大的哨兵;树顶飘满了雪,黑黑的松针硬毛似的从雪下伸出。你躺在雪橇上,一觉醒来,仍只见一根根松木迅速地向后奔驰,偶尔从树枝上落下一些雪片。换马是在小小的林间空地上,房屋隐没在树木后面,马缚在柱子上,铃声叮叮当当,两三个车累米西小孩穿着绣花衬衫,睡眼惺松地跑出屋子,驿站的沃恰克车夫用干哑的中音与伙伴们吵嘴,大喊:“赶快,赶快”,一边忽高忽低地哼着曲子……然后又是松林,雪——雪,松林……

    快出维亚特卡省境时,我不得不再一次与官僚世界告别,它向我作了淋漓尽致的表演。

    我们停在站上,驿站的马夫正要卸马,一个大汉来到雪橇旁边问道:

    “车上是谁?”

    “你问这干吗?”

    “我奉县长命令前来查问,我是县法院的收发员。”

    “哦,那么请你进驿站查看,我的驿马使用证在那里。”

    大汉走后,过不一会儿又来了,对车夫说:

    “不准给他套马。”

    这欺人太甚了。我跳下雪橇,走进驿站。半醉半醒的县长坐在长凳上,向半醉半醒的文书口授书写内容。墙角的另一张长凳上坐着,或者不如说躺着一个人,上了脚镣手铐。桌上杂乱地放着几只酒瓶和玻璃杯,还有烟灰和几叠文件。

    “县长在哪里?”我一进屋就高声问。

    “县长在这里呢。”半醉半醒的拉扎列夫回答,这人我在维亚特卡见过。他粗鲁无礼地瞪了我一会儿,冷不防张开两臂要跟我拥抱。

    这里得补充一下,自从秋法耶夫免职后,官员们看见我与新省长关系融洽,开始有些怕我了。

    我用手挡开他,严厉地责问道:

    “您怎么可以命令不给我套马?在大路上拦阻旅客,这是什么道理?”

    “哦,我是开玩笑,您别生气————为这点事生气,您不难为情吗?”于是向收发员嚷道:“马,吩咐套马,你站在这里干吗,你这土匪!”于是又对我说:“请您赏脸,跟我一起用杯茶,喝点罗姆酒。”

    “承情承情。”

    “我们还有没有香槟酒?”他扑到桌上查看酒瓶,“全都空了。”

    “您在这里做什么?”

    “审案子呢。瞧,这小子用斧头杀死了父亲和亲妹妹,起因是吵架,也是争风吃醋。”

    “于是你们就在这里拼命喝酒?”

    县长哑口无言。我瞧了一眼车累米西人,他大约二十岁,脸上没一点凶相,完全是东方型,眼睛小小的,闪闪发光,头发乌黑。

    这一切叫人多么讨厌,我退回了院子。县长追到门外,一只手拿着杯子,另一只手拿了一瓶罗姆酒,纠缠着要我赏脸。

    为了摆脱他,我喝了一杯。他拉住我的手,说道:

    “我错了,是的,错了!但请您千万不要告诉省长大人,不要害苦了一个好人。”

    县长一边说,一边拉住我的手亲吻,反复了十来遍:

    “真的,不要害一个高尚的人。”

    我很厌恶,挣脱了手,对他说:

    “您干您的,我才不想管这种闲事呢。”

    “那我应该怎么报答您才好啊?”

    “叫他们快些给我套马就成了。”

    “对,赶快,”他大嚷道,“赶快!”还亲自动手,帮忙解绳子和马具的皮带。

    这件事深深印在我的记忆里。1864年,我最后一次去彼得堡,到内务部办理护照手续。我正跟科长谈话,一位绅士从旁边走过……他同办公厅的大人物一一亲切握手,对科长们只是倨傲地点点头。我心里想:“嘿,鬼知道,这难道是他?”

    “这是谁?”我问科长。

    “拉扎列夫,内务部专员,大臣身边的红人。”

    “他当过维亚特卡省的县长吧?”

    “当过。”

    “恭喜你们,各位先生,九年前他吻过我的手呢。”

    佩罗夫斯基10确实善于选拔人才!

    1 东正教传说中的圣徒。

    2 “客人”和“主人”指外来圣像和本地圣像。

    3 托赫塔梅什(约死于1406年)是中世纪金帐汗国的一个可汗,不是沙皇。

    4 阿尔谢尼耶夫(1789——1865),当时俄国的著名学者,与茹科夫斯基同为亚历山大二世(皇太子)的教师。

    5 尼古拉一世的哥哥,即让位的康斯坦丁皇太子。

    6 即第十五章中提到过的省长科尔尼洛夫。

    7 托克维尔(1805——1859),法国资产阶级政治家和历史学家,1831年游历美国,写了他的主要著作之一《论美国的民主》。

    8 俄国近卫军中的两个团。

    9 当时俄国省长有文职和武职之分,文职管理民政,武职管理军政。

    10 佩罗夫斯基(1792——1856),1841至1852年间俄国的内务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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