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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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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的乡村也因而获得了自由,可笑那些披上了法官衣衫的地主老爷却认为,这是他在推行奴役制度!

    顺便说一下,维特贝格想向我父亲买鲁兹县的一块田地,它在莫斯科河边。村里发现了大理石,维特贝格要求让他作一次地质勘察,以便确定它的蕴藏量。我父亲同意后,维特贝格回彼得堡了。

    过了三个月,我的父亲得悉,开采工作已在大规模进行,以致农民的秋播地上堆满了大理石;他提出了抗议,没有人听。双方争持不下,开始了诉讼。起先,大家想把全部责任推给维特贝格,但不幸发现他从未发过任何指示,一切都是他不在的时候委员会干的。

    案件到了最高法院。出乎大家意外,最高法院的判决还相当符合情理:开采的石块归地主所有,作为对被压坏的田地的赔偿。国家花在采石上的人工和费用,达到十万卢布纸币,这笔钱由签订工程合同的人负担。在合同上签字的有:戈利岑公爵17、菲拉列特和库什尼科夫。当然,他们不服,大叫大嚷。事情闹到了皇帝那里。

    他有自己的法律观点。他豁免了负责人的罚款,按照印在最高法院简报上的他的批示的说法,这是因为“签字一事,各位委员并不知情”。这真是皇恩浩荡,可敬得很;假定说,总主教按职务而言应该绝对服从,那么其他两位大员对这种恩赏,为什么也缄口不言呢?

    只是从哪里去弄这十万现钞呢?据说,国家财富是火烧不掉,水淹不没的————但是我们不妨加上一句:它是可以被盗窃一空的。然而不必担忧,一位侍从将军立即赶往莫斯科处理这问题了。

    斯特列卡洛夫只花了几天工夫,就把一切调查清楚,理出了头绪,平息了争端,了结了案件:用地主土地上开采的石块抵充开采费用,如果地主想保留这些石块,应交纳十万卢布。对地主的特别补偿并无必要,因为他的领地已因发现新资源(要知道,这是宝藏呀!)而提高了价值;至于农民遭到破坏的庄稼,那么按照彼得一世颁布的关于水淹的牧场和踩坏的刈草地的规定,一俄亩发给若干戈比。

    在这个案件中,实际受到处罚的是我父亲。不用说,开采大理石这件事,责任仍落在维特贝格身上。

    ……维特贝格流放后过了两年,维亚特卡的商人打算造一座新教堂。

    为了在一切地方和一切事物上扼杀任何独立精神、个性、幻想和自由,尼古拉颁布了一整本钦定的教堂正面图样。谁想修建教堂,只能从官方的图样中选择一种。据说,他还禁止编写俄国歌剧,因为连他的第三厅的侍从武官利沃夫18写的歌剧,也一点不合他的意。但这还不够,他应该颁布一部钦定的曲调大全。

    维亚特卡的商界领袖翻阅了“法定”的图样,居然有勇气不同意皇上的口味。他们呈上了自己的图样,尼古拉看后大为惊叹,批准了它,并指示省政当局,在执行过程中不得歪曲建筑师的意图。

    “这个图样是谁设计的?”他问御前大臣。

    “维特贝格,陛下。”

    “怎么,就是那个维特贝格?”

    “就是那个人,陛下。”

    这样,运气突然变了,维特贝格获得了返回莫斯科或彼得堡的许可。他要求为自己申辩,遭到了拒绝。他设计了一张成功的图样,皇上便下令让他回去,仿佛他犯的罪是有人怀疑他的艺术才能……

    他在彼得堡穷得朝不保夕;为了维护自己的荣誉,他作了最后一次尝试,但彻底失败了。他曾为此找亚·尼·戈利岑公爵协助,公爵认为不宜旧事重提,劝维特贝格向皇太子提出申请,要求经济上给予补助。他答应与茹科夫斯基19一起从中斡旋,让皇太子赏他一千银卢布。

    维特贝格拒绝了。

    1846年初冬,我最后一次去彼得堡,见到了维特贝格。他异常消沉;从前他对他的仇敌充满愤怒,曾得到我的赞美,现在连这种仇恨也烟消云散了。他不再抱任何希望,也不再为摆脱自己的困境做什么。平静的绝望伴着他度过晚年,生命力已从他身上消失。他等待着死亡。

    如果这是尼古拉·帕夫洛维奇所希望的,那么他可以满足了。

    这位受难者还活着吗?我不知道,但是我怀疑。

    我与他分别时,他对我说:“如果没有家庭,没有子女,我会离开俄国,到世界各地流浪;我要把弗拉基米尔十字勋章挂在脖子上,心安理得地向过路人伸出亚历山大皇帝握过的手,向他们讲我的设计图和俄罗斯艺术家的命运!”

    受苦的人啊,你的命运全欧洲都会知道,我向你保证这一点。

    与维特贝格的交往,大大减轻了我在维亚特卡的寂寞生涯。他的举止严肃开朗,有一种庄重的气质,这使他的外表有些像教士。他的心地非常纯洁,一般说来他不喜爱享乐,倒是更倾向禁欲主义;但是他的严峻丝毫没有使他丧失一个艺术家丰富豪迈的天性。他赋予了他的神秘主义以生动活泼、富有诗情画意的优美色彩,使你不敢提出反驳,不忍驱散和破坏他想象中那些若隐若现的形象,那些朦胧的画面。

    维特贝格的神秘主义一部分来自他的斯堪的纳维亚血统;这是那种冷静思考的富于幻想的天性,正如我们在斯维登堡20身上看到的一样,它有些像挪威冰山雪岭上阳光的强烈反射。

    维特贝格对我发生了影响,但是我的现实精神还是占了上风。我注定了无法上升到三重天上,我生来完全是一个人间的人。桌子不会在我的手下旋转,圆环也不会在我的视线下摇晃21。思想的日光比幻觉的月光对我更为亲切。

    但正是在我与维特贝格一起的时候,我比任何时候都更接近神秘主义。

    离别,流放,我收到的信中22那热烈的宗教精神,充斥在我心头的越来越强烈的爱情,以及随之而来的沉重的忏悔感23————这一切都帮助了维特贝格。

    以后还有两年,我处在神秘主义社会主义思想的影响下,它来自《福音书》和卢梭的学说,我的思想方式接近皮埃尔·勒鲁24一类法国思想家。

    奥加辽夫比我更早卷进神秘主义的漩涡。1833年他就开始为黑贝尔25的圣乐《失乐园》写歌词。他在给我的信中说:“失乐园的思想包含了人类的全部历史!”可见那时他也认为,正在寻找的理想的乐园已经失去了。

    我在1838年写的几个历史场景26,充满社会主义宗教精神,那时我把它们称作戏剧。在一个剧本中,我表现了古代世界与基督教的斗争,在这里,保罗27进罗马时救活了一个死去的少年。另一个剧本表现了官方教会与贵格会28的斗争,以及威廉·佩恩29之远赴美国新大陆。30

    科学的神秘主义很快取代了我的基督教神秘主义。幸而我也摆脱了这第二种神秘主义。

    但是回到我们低微的赫雷诺夫城31来吧————不知为什么,除非是出于照顾芬兰族的家乡观念,叶卡捷琳娜把它的名字改成了维亚特卡。

    我在维亚特卡这个穷乡僻壤过着流放生活;在这肮脏的官僚世界,这阴森的远方,我离开了一切亲爱的人,毫无保障地听凭省长的支配,但是在这里我也度过了不少美妙神圣的时刻,接触了许多热烈的心和友好的手。

    现在你们在哪里呢?我的生活在冰雪下的朋友们,你们现在怎样了?我们阔别二十年,大概你们像我一样老了,你们的女儿已经出嫁,你们自己也不再整瓶地喝香槟,用高脚玻璃杯喝果子酒了吧。你们中间谁富裕了,谁破产了,谁做了官,谁瘫痪了呢?主要是,你们谁还记得我们那些大胆的谈话,还保持着当年的爱和愤怒,保持着那些激烈跳动的心弦?

    我还是那样,这是你们知道的;我想,我的消息会从泰晤士河边传到你们那里。有时我想起你们,总感到亲切温暖;我还保存着当时的一些信,其中有几封是我非常宝贵的,我喜欢一再读它们。

    1838年1月26日,一个青年32写信给我道:“我现在非常苦闷,我向你承认这一点,我不感到羞愧。为了你号召我过的那种生活,帮助我吧,用你的教导帮助我吧。我希望学习,给我指定几本书吧,随你指定什么都成,我要尽力做我能做的一切,让我看到出路吧————如果你抛弃我,这是有罪的。”

    我走后不久,另一个人写信给我道:“我感谢你,正如农夫感谢雨水使他缺乏养料的土地恢复生机一样。”

    我不是出于虚荣心引用这些字句,而是因为我珍重它们。为了这些青年人的呼声和青年人的爱,为了这种在他们心头激发的苦闷,是可以容忍九个月的监禁和维亚特卡的三年流放生涯的。

    那时莫斯科的邮车一星期到达维亚特卡两次;我怀着多么激动的心情在邮局旁边等待分拣信件,多么焦急地扯掉火漆印,在家乡的来信中寻找,有没有用纤细娟秀的笔迹写在精美的小信纸上的信。

    我不在邮局读信,却悄悄走回家中,尽量拖延拆阅的时间,我陶醉在一个思想中:信收到了。

    这些信全都保存着。我把它们留在莫斯科。我多么想重读一遍,又多么怕看到它们33……

    信比回忆更丰富,它凝结着事件的血肉,这是往事本身,事物的本来面目便保留在信上,那是不朽的。

    ……何必再去翻阅、观看、接触它们,用苍老起皱的手抚摩自己的结婚礼服呢?……

    1 亚历山大的父亲保罗一世因采取敌视英国的政策,引起地主贵族的不满,在一次宫廷政变中被杀死。亚历山大参与了这次政变,他是在父亲的血泊中登基的。

    2 公元前十世纪的以色列国王,以智慧著称,曾在耶路撒冷摩利亚山上建造规模巨大的圣殿。

    3 在罗马梵蒂冈,是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因此已背离了中世纪精神。

    4 罗马梵蒂冈宫的教皇礼拜堂,米开朗琪罗在这里作有拱顶画和壁画《最后的审判》。

    5 古希腊神话中的英雄和大力士。

    6 万神殿是古罗马的著名建筑,正面有科林斯式列柱门廊。圣马德莱娜教堂建于19世纪初,本为庆祝拿破仑胜利的纪念堂,建筑式样仿照万神殿,也以科林斯柱廊为特点。拿破仑失败后,纪念堂改为教堂。纽约证券交易所也是在19世纪初按照这种新古典主义风格建筑的。

    7 托恩(1794——1881),俄国建筑师。维特贝格被放逐后,尼古拉一世用托恩设计的图样,建成了救主基督大教堂。

    8 指拿破仑重返巴黎的短暂时期(1815年3月20日他从厄尔巴岛逃回巴黎时起,到同年6月22日在滑铁卢战败,第二次退位止)。

    9 俄国的著名神父,约生于15世纪末,死于16世纪60至70年代。他曾任莫斯科布拉戈维申斯克大教堂大司祭,后成为伊凡雷帝的忏悔师,对俄国历史发生了很大影响。

    10 指意大利北部地区。埃特鲁利亚枝形烛台是一种雕花柱子型的高大烛台。

    11 当时的彼得堡总督。

    12 沙皇的反动官僚,神秘主义者,1820至1826年任喀山学区总监。

    13 沙皇的反动官僚,神秘主义者,1821至1826年任彼得堡学区总监。

    14 即本书第五章中提到过的安娜·奥尔洛娃伯爵夫人,十二月党人米·费·奥尔洛夫的堂姐。她的父亲阿·格·奥尔洛夫年轻时是彼得堡的近卫军军官,1762年叶卡捷琳娜发动宫廷政变,杀死了她的丈夫彼得三世,登上帝位,在这次政变中,奥尔洛夫是她的主要助手。

    15 叶卡捷琳娜女皇于1764年发布命令,没收教会的土地。后来她又把这些土地分赐给她的亲信大臣。

    16 一种神秘主义刊物。

    17 指当时任莫斯科总督的德·弗·戈利岑。

    18 利沃夫(1798——1870),俄国作曲家,曾在第三厅当过本肯多夫的副官。

    19 茹科夫斯基(1783——1852),俄国最伟大的诗人之一,当时任皇太子的教师。

    20 斯维登堡(1688——1772),瑞典著名的科学家和哲学家,晚年主要从事神学研究,倾向神秘主义,他的宗教思想发生了深远影响。

    21 当时欧洲神秘主义风行一时,这些都是神秘主义者玩弄的反理性现象。

    22 指纳塔利娅写给赫尔岑的信。

    23 指赫尔岑对梅德维杰娃的感情,见本书第三卷第二十一章。

    24 勒鲁(1797——1871),法国小资产阶级政论家,空想社会主义者,早年倾向圣西门主义,后成为基督教社会主义的代表之一。

    25 黑贝尔是当时著名的作曲家。————作者注黑贝尔(1787——1843),原籍德国,1817年后在莫斯科教授音乐,曾作赫尔岑之兄叶戈尔的音乐教师。

    26 指赫尔岑1838至1839年在弗拉基米尔写的《罗马小景》和《威廉·佩恩》。

    27 指《圣经》中的使徒保罗,他救一个少年复活的事,见《使徒行传》第二十章。

    28 基督教新教的一派,又称“公谊会”或“教友派”,在教会内反对一切烦琐的仪式,与英国国教对立。在政治上提倡和平主义,反对暴力和战争。

    29 威廉·佩恩(1644——1718),又译彭威廉,英国基督教贵格会领导人之一,政治活动家。后为贯彻自己的信仰,赴美洲开拓宾夕法尼亚州。

    30 不知为什么,我想用诗体写这些短剧。大概我认为任何人都能用五音步抑扬格无韵体写诗,因为波戈金也在写。1839年或1840年,我把两本稿子交给别林斯基,安心地等待他的称赞。但第二天别林斯基退回了原稿,还附了一张条子,上面写道:“请你叫人把句子连在一起,重抄一遍,不要分诗行,那时我才愿意读它。现在我总想到它是诗,因而读不下去。”别林斯基给两本戏剧习作判了死刑。一报还一报。1841年别林斯基在《祖国纪事》上发表了关于文学的长篇对话。在狄索的餐馆中,几个好朋友一起吃饭,他问我:“我最近的文章,你喜欢不喜欢?”我答道:“非常喜欢,你讲的一切都很对,但是请问,你怎么耐烦跟这个人谈了两个小时,没有一开始就看出他是个傻瓜?”别林斯基捧腹大笑:“真的这样,老弟,你打中了我的要害!这人确实是个大傻瓜!”————作者注波戈金(1800——1875)是俄国一个平凡的作家和杂志编辑,思想保守。

    31 即维亚特卡。

    32 指当时维亚特卡的中学教师斯克沃尔佐夫。

    33 这时赫尔岑的夫人已经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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