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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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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豪爽地将东西送给别人时,她对别人其实没有任何的感情,只是送东西给别人而已,事后可能就再也没有联系,下一次说不定会对人家吝啬之极。她就是这样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从不会为别人着想。不管什么事情,母亲总是淡然处之,她在心底认为什么事情都无所谓,她骨子里就是一个彻底的冷漠之人。我们家有很多读书人,现在都成了公司老总,董事,还有的做了市长或者当上了将军。大家对父亲的人品都还能忍受,但是对母亲的性情至今无法理解,她就像一个怪物一样,不分青红皂白。母亲身上没有半点温柔,可是,她对什么事情都不会怀疑,她对任何事情都能欣然接受。

    母亲这样一个粗线条的女人,很少会有想不开去记恨别人的时候,但是,在我的孩童时代,那两个想要杀死她的女儿以及我是被她排除在外的。被这样一个女人憎恨,可想而知我的孩童时代是多么黑暗。甚至我从小学开始就经常盘算着,是选择离家出走,还是干脆自杀掉算了。再加上我原本就生性倔强,因此性格变得更加古怪。从小学起,我就不跟母亲要一分钱,也不会让她帮我买任何东西,我学会了偷自己家的东西。到了中学,我仍然不跟她要钱,哪怕是一文钱。我会拿家里的东西出去卖,用存下来的钱买很多东西,然后送人。有时我甚至连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也会买下来,只是为了送人。而我买东西送给别人并不是为了讨好别人,只是想做给母亲看,这是我对她的反抗。那个时候的我,心中充满了悲愤和怒火。

    从读小学开始,我的眼睛就变得有些近视了。进了中学之后,不戴眼镜的话,即便坐在最前排我也看不清黑板上的字。母亲没有帮我配眼镜,因为看不清黑板,所以我的英语和数学都学得一塌糊涂,但是又不想让别人知道缘由,于是我开始逃课。后来终于让家人答应帮我买眼镜,我满心欢喜,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可是又因为我的不小心,也不知什么原因竟然买成了墨镜。我绝非一开始就打算买墨镜,现在我都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也许是眼镜店的老板弄错了吧。我当时并不知道那是墨镜,戴着就去了学校。同学都觉得很稀奇,抢着拿去玩,结果买回来当天,眼镜就被弄坏了。

    我很清楚家里不会再重新帮我配一副眼镜了。幸运的是,因为那是墨镜,同学都觉得我只是为了显摆才戴了眼镜,没有人知道我眼睛不好。所以,即便第二天不戴眼镜,也不会有人猜疑其实那是因为家里不会再给我买新的。事已至此,我只能不断地逃学。我每天跑到海边的松林里去睡觉,后来我就被留级了。实际上,即便经常逃课,但以我的能力也不至于最后被留级,只是我下定决心一定要与母亲作对,我要让她难堪。所以,我考试时故意交了白卷。老师发完试卷后,我面露诡笑,脚步声很大地走到前面交上了白卷。所有人都在笑,我却像个英雄一样走出了教室。当时内心的苦楚只有我自己知道,但不可思议的是,我竟然没有因此变得精神分裂。

    因为留级,家里帮我请了家庭教师。那人叫金野岩,盛冈人,是医科大学的高材生。但是,我因为没有眼镜,看不清黑板上的字,所以不去学校这件事情,金野老师也不知道。倔强要强,虚荣心重的我,是不会主动把这事告诉别人的,因此,我仍然每天都逃课。天气晴朗的日子会跑去海边的松林,下雨的时候就在学校旁边面包店的二楼睡觉。最终,我被学校勒令退学了。后来,我转学去了东京的中学。能够从此逃离母亲,我满怀欣喜,也许在东京能买副眼镜,好好学习了!我感到眼前忽然变得一片光明。然而,与母亲分开后我才明白,我对母亲的爱胜过了对其他所有人的感情。

    在新潟中学那会儿,我整天胡闹,是一个毫无礼数的坏孩子。当时的班主任是一位美术老师,他的真实姓名我已经忘记了,只记得他有一个外号叫“模特”。有一次他让我交请假条,我伪造了一份,说了声“给你”,就扔给了他。那位老师性格有些软弱。只记得当时他充满了怒火,恶狠狠地瞪着我。现在回想起来,我都觉得有些对不住他。当时的我,会朝老师扔水桶,跳窗子逃走,几乎每天都不去学校。但是,放学后我会去练习柔道,被老师发现的话我就再次逃掉。当时,我跟灯笼店家一个姓北村的孩子,还有一个家里开妓院的姓大谷的孩子一起组建了一个叫“六花会”的组织,我们经常一起从学校逃出来,在面包店的二楼玩和歌纸牌(歌)。玩纸牌时要对的是《小仓百人一首》(。)里的和歌,一般在新年的时候才玩。但是,我们几个一年半都没好好上学的家伙,当时却拼命地玩那个游戏。现在想起,那些往事实在有些羞于提及。家里开妓院的那个叫大谷的家伙当时是二年级,会把酒偷偷倒进药瓶里,带到学校里喝。还有一次,考试前他偷偷跑到英语老师那里,把试卷偷了出来。我有时也会把从家里偷偷拿出来的刀卖掉换酒喝,有过一次与他们一起在酒馆里边喝酒边大声喧闹的经历。在那些方面,大谷算是老师。此外,还有一个姓渡边的也算是一名高手。那就是我们中学二年级学生的生活,简直混乱不堪。尽管如此,那时的我的灵魂与现在的我并无差距,心中的压抑从未改变。这种压抑也许一生都不会改变,就像我从来不会长大。我总是对生活充满恐惧,害怕恋爱,逃避人,胸中满是不断膨胀的苦闷,就这些方面来说,十五岁的我和四十岁的我没有任何差别。

    我六岁的时候曾经从幼儿园逃学,到其他地方去玩,最后迷了路而不知所措。六岁时我就是这样迷茫,情感上的悲伤,心理上的压抑也许从出生到死亡都会陪着我,就好像我不会成长一样。像我这样倔强固执之人,估计一生都会把这种从小就有的苦闷压抑在心中,直到死去。我现在能立刻让孩子喜欢上自己,就是因为这份感伤和迷茫能将我和孩子们一下子拉系到一起。说起来我至今仍有些愚钝,甚至像傻子一样,毫无成年人的成熟。但是,这一切之于我,也绝无懊悔可言。

    不过,我的父亲身上却没有我这种感伤。其实,感伤是与生俱来的东西,人原本都拥有它。父亲始终压抑着自己,抑或因为不断压抑而失去了那种感伤。总之,他后来的样子是后天修炼后的结果。不过,能通过后天的努力变成后来那样,应该也是性格所致吧。

    在我小的时候,我坚信大人是不会明白我们孩子的这种感伤的。直到认识了市岛春城老先生之后,我的想法才发生改变,我发现他心中也深深地留有这种感伤的印迹。此外,我还注意到在会津八一老师等一些父亲的友人身上,一直到老都被这种感伤环绕着。所以,我曾经想过,如果是现在的我看到过去的父亲,兴许能读出父亲身上也有这种感伤,但是我现在已经不再这样想了。我的长兄是兄弟姐妹中与父亲接触最多的孩子,在他的身上没有任何这种感伤。这种感伤并非靠血缘遗传而来,而是通过接触交往,因被别人感化,同化而得到的东西。通过长兄今天的性格来判断,也许父亲身上的确没有这种感伤。

    一直到今天,我都把父亲当作外人来看。所以,对于他,我并没有所谓的敌意或者抗拒。就如同我从孩子的时候就讨厌父亲一般,我也对他丝毫不懂这种感伤,凡事都是一本正经的成人处事方式感到讨厌。我从心底产生了讨厌,但这不是敌意。

    如今,我总是用第一印象来决定自己的好恶,判断对方是否值得信任,而判定标准是对方是否拥有这种感伤。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方式,所以我经常会看错人。不过,世上无完人,人总有长处和短处。因此,不管怎样的标准都只不过是一个标准而已。只是在我这里,由于父亲遗留下来的影响,不拥有这种感伤才成了我不喜欢某个人的理由之一。我有时也会深深地感到,有必要重新环视狭小的人类生活圈子,仔细回望并重新认识自己从出生到今日的周遭世界。现在,我对政治家、事业家之类的人,以及半点儿都没有孩子般忧伤的人,总是抱有一种本能的反感,对他们寸步不让。而对于那些沉浸在感伤里的人,我总是毫无顾忌,毫无保留地跟他们敞开心扉。

    父亲丢失了他的童心,这绝非正常人应有的心态。父亲晚年的时候通过与长兄的接触,像孩童般发现了世界上有一些让他感到惊奇的东西。他开始欣赏西洋画,开始登山,开始参加一些有意义的社会活动。虽然在面对这些事物时,他的眼中会闪烁着好奇,但是就像是一个到异国旅行的人,好奇的眼神里对那些事物没有真正的如同血肉一体般的理解。他不知道真正的新鲜感是从何而来的。

    每当回想起那个和我的内心没有任何交集的老人,我都觉得父亲是一个比邻居家的爷爷,叔叔或者学校的老师都要疏远的人。那个人对我来说形同虚设,只是我必须要喊他一声父亲而已。那个人只是在我小时候让我帮他磨过墨,从没有将他死后的梦想之类的东西寄托在我的身上。有时当我想起他,眼前会浮现出《红楼梦》里一块石头因为夙愿而转世成人的场景,仿佛自己的今生前世就跟那块石头一样。在那种时候,我会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块石头,一块会思考的石头。

    我从小就惧怕“家”,在雪国的旧宅子更是让我觉得极其阴森。那套宅子里的每个房间的光线都很暗,房间之间的划分也不明确,就像是迷宫一般阴气浓重。偌大的空间里总是飘荡着一种冷漠,空虚的气氛,好像充满了对未来的绝望和诅咒。住在里面的人们世世代代都是这套宅子里的虫,在那里经历红白婚丧等事,死后化为灵气后,仍然留在房子里,变成虫子的形状,再慢慢地长大。

    我在新潟出生,长大的一处临时住宅虽然不像乡下旧宅子那样宽敞阴森,但是那里曾作为和尚的学校,一眼就能看出这座建筑物类似寺庙,周围是密密的松树林,松树十分粗大,两人才能环抱过来。院子常年不见阳光,静静地沉寂在松树影下,树上面乌鸦和猫头鹰的巢穴随处可见。

    我不喜欢跟母亲一起待在家里。放学回去之后,我会跑到外面玩到天黑才回家。如果遇到下雨天,我就会悄悄躲到女佣们的房间里去。女佣们的房间在顶层阁楼,因为那里曾是寺庙的阁楼,所以比任何房间都要宽敞,阴森。那间屋子里有根梁,据说当它还是和尚学校的时候,有个和尚曾经在那边上吊自杀,众人觉得不吉利就将它锯掉了一段。随着时光的流逝,连锯开的切口也被家居的生活气息熏染成了黑色。那个阁楼像迷宫一样,一直延伸到远处的黑暗中,我会躲在阴影下,沉溺在评书故事中。雪国的夜里,大雪飘落,万籁俱寂。不了解的人可能会觉得风雪交加,寒风凛冽。其实,在洒落的大雪中,所有的声音都像被隔绝起来了一般。无声的夜里,大雪好像一直飘落到心底,说不出的感伤油然而生。啊,又是一场大雪啊!想到这些,思绪却飘到了未知的未来,黑暗中一阵缥缈,空虚的情绪无情地袭来。即便是孩子的心中,同样会变得那么伤感,我一直都害怕“家”。

    我那些为数众多的姐姐的女儿们,也就是我的外甥女们,长大后来到东京的学校念书时,都会寄宿到我在东京的家里。她们都说在东京住的这种小房子更像是属于自己的房间,所以很喜爱。乡下的家里,自己的房间与其他人的房间都连在一起,没有存在私人空间的感觉。而且在那样偌大的一个房子里,总会飘荡着一股阴郁的气息。那种气息是那个家的历史感,活在那种氛围中,为之叹息,是出生在那个家里的人的宿命。那种气息像是一个界限,限定了住在家里的虫子们的思维和感情,阻碍了人对自由的向往。

    年少时候的我,出于对母亲的憎恨,对那个家产生了特别的恐惧。

    到了中学的时候,我开始想方设法逃课,跑到海边的松林里,躺在地上仰望天空。从那时起,天空、大海、沙滩和松林,还有拂面而过的风与阵阵的风声所构成的世界,便成了我的家。

    上幼儿园的时候,我会晃晃悠悠地走错路,迷失在未去过的街头。从那时起,感伤便开始缠绕着我。每当从学校逃出,躺在松树下的茱萸丛中仰望着天空时,我总会变得莫名地空虚、感伤。

    时至今日,我依旧对大海情有独钟。我喜欢躺在海边一望无际的沙滩上,眺望着天空和大海,内心会变得特别充实,有时我甚至会在那里躺上一整天。现在当我回味年少之时恣意放纵的内心时,发觉有的是对故乡的浓浓深情。

    但是,之前我一直都未曾察觉这种情感,我一直以为所有人都会喜欢大海、天空、沙漠、高原这些一望无垠的风景,山涧流水的风景对我没有半点儿的吸引力。有一次北原武夫问我知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温泉风景不错,我推荐了新鹿泽。那里地处浅间高原,周围是广袤无垠的草原,连个树影都看不到,是我非常喜欢的地方。但是,北原去过之后,对我说他从没见过景色如此之差的地方。他竟然如此讨厌单调的风景,我第一次开始怀疑,我喜欢的风景是不是大多数人都不喜欢。北原喜欢箱根的风景,后来我慢慢明白,原来除了我,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更喜欢山水变幻的风景。然而,为什么只是眺望着天空和大海,我就可以充实地在海边躺上一天呢?!回想起年少的时光,便会知晓一切。从年少之时起,一直到今天,在我的心中,都有着一种从未改变的感伤和哀痛。

    小时候的我对“家”感到惧怕和憎恶,却从大海、蓝天和风中感受到了故乡的爱。就如同每一件事物都有正反两个方面一样,我从憎恶,惧怕的母亲身上体会到了最深的故乡之情和爱。在大海,蓝天和飘过的风中,我呼喊着故乡的母亲,我总是在心底感伤地呼喊。在让我恐惧的家里,总是飘荡着的一团难以解开的阴郁,而我又悄悄把自己难以改变的宿命托付在此。我一直想从家里逃走,但是我永远都是那个家里的一条虫。

    母亲娘家吉田家的宅子,就在距离我家约一百一十米的地方。那里曾住着我的一个表哥,宅子里雇了女佣人,她的儿子是一个白痴,大概比我大五岁的样子。

    那个人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变成了白痴。当时他还是围棋四段左右,如果不是变傻了,说不定现在已经成了真正的围棋高手。自从他变成白痴之后,其围棋的水平每年都在倒退。刚开始他总是让着表哥一些,后来却是反过来需要表哥让他了。那个白痴很倔强,但是又十分胆小。那座宅子的背后就是看守所,当时表哥经常威胁他,如果下棋输了就会送他到看守所,或者把他关到地窖里。白痴几年前下棋还让着对方,他的自信仍然还在,所以他只是冷笑(的确是冷笑,一股傻到底的倔强)一下便开始了棋局。当然,结果往往都是出乎白痴的预料,他总是输。他嘟囔一声“奇怪了!”,便开始了认真的思考,但是他怎么都找不出输棋的原因,于是变得很焦躁。白痴一本正经地思考棋局,没有半点儿的夸张和多余的情绪,一般来说,获胜的一方应该为此而喜悦。但是表哥却觉得不尽兴,他会真的把白痴锁进地窖,关上一夜,或者把他从后门推到看守所的地界里,关上门不让他再进来。白痴会哭着整夜不停地道歉。然而,他却不长记性,第二天又会冷笑一下开始了对弈。输了棋他会恳求表哥,今天不要再把他关进地窖。低声下气地一再求饶后,他还是会冷笑一番,嘴里嘟囔着自己不会输掉才对,又低头思索起来。

    后来,他终于忍受不了输棋后每晚都会被关进地窖的痛苦,便离家出走了。白天他在街上翻垃圾堆寻找食物,晚上住在街头,开始了流浪的生活,人们却总是抓不住他。经过一年的流浪之后,他被警察抓住,送进了精神病院。那个时候的他因为长时间的流浪,身体已经虚弱不堪,最终在一个冬天的傍晚,他在医院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那一天傍晚,天还微亮,家里的人围坐在炉旁刚吃完了饭,突然一阵疾风吹来,吹倒了入口处的一扇门,风又穿过厅堂,吹倒了炉边的拉门,接着又吹倒了厨房通往里屋的那扇门,最后吹倒了曾一直困着白痴的那个屋子的门,风终于停了下来。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只留下了一串轰隆的声响。据说是那个人的鬼魂用尽所有力气推倒了能推倒的一切,踢倒了能踢倒一切,只是他当时已经幻化为风,别人看不见他的身影。就在那时,医院来了电话,告知说那个白痴刚刚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我曾经看到那个白痴在垃圾堆里翻找东西后逃走的身影。白痴的感伤就是我的感伤,如果我也有翻垃圾堆、栖身山野里的决心,我肯定会离开家,逃到无垠的晴空下。中学的时候,我每天都会从学校逃走,晴好的天气就会跑到海边的松林里,下雨天就躲到面包店的二楼。但是,不可思议的是,满腔的悲伤并没有将我的内心击碎,只是让我觉得周围一片黑暗,时刻都有恐惧和罪恶围绕着我。走到蓝天下,走到只属于自己的那个地方去!我觉得那个白痴的悲伤就是我的悲伤。我跟他关系很好,他没离家出走前,每每下雨天,我都会去表哥家找他,叫他让我四子,教我下棋。

    翻垃圾堆,露宿在外,野狗一般四处躲藏,不愿回家的白痴,在死去的那一瞬间化作了孤魂,粗野地回到了家里。他跟雷神一样狂暴粗野,却毫无复仇之心。他甚至都没有想过要拧住表哥的鼻子,从旁边跑过时用力踹他一脚。他只是粗暴地踢倒了门板,爬到了屋里。他从围坐在路边的人们身边穿过,飞到了自己那间三个榻榻米大小的房间。在那里,他的灵魂觅得了永远的归宿。

    那件事情在我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迹,我对母亲仍然很有看法。我从学校逃出去,在松林里躺着时,有时会觉得自己眼看就要被悲愤撑破胸口而死。如果我真的死了,当我的魂魄粗暴地踹倒门板,回到家中时,我应该也不会拧住母亲的鼻子进行报复。我一直都在对着天空的深处,对着大海的彼岸,呼唤着看不到的母亲,呼唤着故乡的母亲。

    一直到今天,我都一直在呼唤,我现在依旧害怕家。我想,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或许鬼魂也会回到家里踹倒家里的门吧。这就是一块石头的所思所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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