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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十四 诸儒学案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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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未有无衣冕而持敬者也。然而心不流於邪僻,事不诡於道义,则不害其为敬矣。若专去端严上求敬,则荷锄负畚,执辔御车,鄙事贱役,古圣贤皆为之矣,岂皆日日手容恭足容重耶?大端心与正依,事与道合,虽不拘拘於端严,不害其为敬。苟心游千里逐百欲,而此身却兀然端严在此,这是敬否?”

    懒散二字,立身之贼也,千德万业,日怠废而无成,千罪万恶,日横恣而无制,皆此二字为之。

    静中看天地万物,都无些子。(以下《主静》)

    学者万病,只一个静字,治得定静中境界,与六合一般大,?面空空寂寂,无一个事物,纔问他索时,般般足,样样有。

    千纷百扰中,此心不乱,千挠百逆中,此气不动,此之谓至静。(以上《居敬》)

    喜来时一点检,怒来时一点检,怠惰时一点检,放肆时一点检,此是省察大条款。人到此多想不起,顾不得,一错了,便悔不及。若养得定了,便发而中节,无用此矣。

    圣狂之分,只在苟不苟二字。(以上《省察》)

    天下难降伏难管摄的,古今人都做得来,不为难事。惟有降伏管摄自家难,圣贤做工夫,只在这?(《克治》)

    天德之良知,是千圣一心,万古一道,坐斗室而通於六合的,纔落闻见,便有偏倚驳杂世俗气味矣。是以圣贤将闻见来证心,不以心闻见。(《致知》)

    字到不择笔处,文到不修句处,话到不检口处,事到不苦心处,皆谓之自得者与天遇。(《力行》)

    夫一言之发,四面皆渊阱也。善言之,则以为矫;戚言之,则以为谄;谦言之,则以为谄;直言之,则以为陵;微言之,则以为险;明言之,则以为浮;无心犯讳,则谓有心之机;无为发端,则疑有为之说。简而当事,曲而当情,精而当理,确而当时,一言而济事,一言而服人,一言而明道,是谓修辞之善者。其要有二:曰澄心,曰定气。

    世人喜言无好人,此孟浪语也。今且不须择人,只於市井稠人中,聚百人而各取其所长,人必有一善,集百人之善,可以为贤人;人必有一见,集百人之见,可以决大计。恐我於百人中,未必人人高出之也。而安可忽匹夫匹妇哉?

    清议酷於律令,清议之人酷於治狱之吏。律令所冤,赖清议以明之;清议所冤,万古无反案矣。是以君子不轻议人,惧冤之也。故此事得罪於天甚重。  对左右言,四顾无媿色,对朋友言,临别无戒语,可谓光明矣,胸中何累之有?

    在邪人前正论,不问有心无心,此是不磨之恨,故位在,则进退在我,行法可也。位不在,而情意相关,密讽可也。若与我无干涉,则箝口而已。礼,入门而问讳,此亦当讳者。

    天下事,最不可先必而预道之,已定矣,临时还有变更,况未定者乎?故宁有不知之名,无贻失言之悔。(以上《慎言》)  近世料度人意,常向不好边说去,固是衰世人心,无忠厚之意。然士君子不可不自责,若是素行孚人,便是别念头,人亦向好边料度。何者?所以自立者足信也。

    以患难视心居安乐,以渊谷视康庄,以疾病视强健,以不测视无事,则无往而不安稳。

    常看得自家未必是,他人未必非,便有长进。再看得他人皆有可取,吾身只是过多,便有长进。  胸中情景,要看得春不是繁华,夏不是发畅,秋不是寥落,冬不是枯槁,方为我境。(以上《反己》)

    有天欲,有人欲。吟风弄月,傍花随柳,此天欲也。天欲不可无,无则寂,人欲不可有,有则秽。天欲即好的人欲,人欲即不好的天欲。  愈进修,愈觉不长,愈点检,愈觉有非。何者?不留意作人,自家尽看得过,只日日留意向上,看得自家都是病痛,那有一些好处?初头只见得人欲中过失,久久又见得天理中过失,到无天理过失,则中行矣。又有不自然,不浑化,着色喫力过失,走出这个边境,纔是圣人,能立无过之地。(以上《理欲》)

    为善去恶,便是趋吉避凶,惑矣,阴阳异端之说也。祀非类之鬼,禳自致之灾,祈难得之福,泥无损益之时日,宗趋避之邪术,悲夫!愚民之抵死而不悟也。则悟之者,亦狃於天下皆然,而不敢异。至有名公大人犹极信尚,反经以正邪慝,复谁望哉?

    凡人之为不善,其初皆不忍也,其后忍不忍半,其后忍之,其后安之,其后乐之,至於乐为不善,而后良心死矣。

    精明也要十分,只须藏在浑厚?作用,古人得祸,精明人十居其九,未有浑厚而得祸者。今之人惟恐精明不至,乃所以为愚也。(以上《善恶》)

    别录  宋儒有功於孟子,只是补出个气质之性者,多少口吻,不动气,事事好。

    每日点检,要见这愿头自德性上发出,自气质上发出,自习识上发出,自物欲上发出,如此省察,久久自识得本来面目。

    孝子之於亲也,终日乾乾,惟恐有一毫不快事到父母心头,无论贫富贵贱,常变顺逆,只是以悦亲为主。盖悦之一字,乃事亲第一传心口诀。

    明道受用处,阴得之佛、老,康节受用处,阴得之庄、列。然作用自是吾儒,盖能奴仆四氏,而不为其所用者。此语人不敢道,深於佛、老、庄、列者,自嘿识得。

    忠节鹿乾岳先生善继  鹿善继字伯顺,号乾岳,北直定兴人。万历癸丑进士。授户部主事。辽左缺饷请帑,疏皆不行。会广东解金花银至,先生与司农议劄,纳太食转发辽左。而后上闻,上怒,降级调外任。先生因移疾去。金花银者,国初以备各边之缓急,俱解太仓,其后改解内府,宫中视为私钱矣。光庙御极,复官。改兵部主事。司马王象乾行边,请用废弁之以赃败者,耿职方不覆,司马又请旨,命司官不得违阻。先生寓书福清争之,无以夺也。高阳以阁臣督师,先生转员外郎中,皆在幕府。高阳解兵柄,先生亦罢归。家居四年。崇祯初,起为尚宝司卿,陞太常寺少卿,未三载,复请告。九年七月,先生坚守定兴,城破死之。赠大理寺卿,谥忠节。

    先生读《传习录》,而觉此心之无隔碍也。故人问其何所授受,曰:“即谓得之於阳明可也。”先生与孙奇逢为友,定交杨忠愍祠下,皆慨然有杀身不悔之志。尝寄周忠介诗云:“寰中第二非吾事,好向椒山句?寻。”首善书院之会,先生将入,闻其相戒不言朝政,不谈职掌,曰:“离职掌言学,则学为无用之物,圣贤为无用之人矣。”遂不往。先生之学,近东林诸子,一无搀和夹杂,其斯谓之狂狷与?

    论学语

    吾辈读有字的书,却要识没字的理,理岂在语言文字哉?只就此日此时此事,求一个此心过的去,便是理也。仁义忠孝,名色万千,皆随所在而强为指称也,奈何执指者求理乎?指称种种,原为人觌面相违,不得不随在指点,求以省悟,而人复就指点处成执滞,谈玄说妙,较量一字之间,何啻千里!

    此理不是人做作的,天生万物,而人得其生物者以为生,四海一天,万里一天,人心与天并大,只就乍见孺子一端推之,上下四方,往古来今,触无不觉,叩无不应,偌大宇宙,都呼吸一气之中,故宇宙中物皆性中物,宇宙内事皆分内事也。《大学》之明德,《中庸》之性,《论语》之仁,皆是物也,乃合下生成本来面目也。

    此理不是涉悬空的,子臣弟友,是他着落。故学以为己也,而说个己,就在人上;学以尽心也,而说个心,就在事上。此知仁与庄莅不得分也,修己与治人不得分也,博文与约礼不得分也,文章与性道不得分也。不然,日新顾諟,成汤且为拈禅矣。  天地万殊,总是一本,要识得把柄,纔好下手。而形与性分不得,仁与人分不得,忠恕一贯原非借言,敦化川流岂容分指?学须是莫知,下学上达分不得。教何尝有隐?文章性道分不得。看来为学只在当下,学术事功亦分不得也。

    从来文人概称学者,识得孔子之意,诵诗则乍歌乍哭,欲鼓欲舞,诗亦是学。读史则其事若亲,其人若生,史亦是学。属辞则行乎其所当行,止乎其所不得不止,文亦是学。总之,天地万物皆此生意,生意在我,法象俱灵,吟风弄月,从容自得,孔、颜乐处,意在斯乎!

    礼乐不是钟鼓玉帛,仪节不是声容制度,全在日用间应事接物上,讨求应节。其当然而然,极其中的去处,叫做礼;其自然而然,极其和的去处,叫做乐。两个字,又却是一个理,未有不合礼而得成乐,不合乐而得成礼者,细体之自见。

    总宪曹贞予先生于汴

    曹于汴字自梁,号贞予,平阳安邑人。登进士第。授淮安府推官,擢给事中。万历辛亥京察,先生以吏科都给事中,与太宰孙丕扬主其事。是时崑宣传四明之衣钵,收召党与,皆以不谨坐罢,其党金明时、秦聚奎起而讦之,先生与太宰皆去,而朝中之朋党遂兴。光宗立,起太常少卿,屡迁佥都御史,吏部左侍郎。其推少宰也,先生陪冯恭定以上,而点用先生。盖小人知君子难进易退,一颠倒而两贤俱不安其位矣。崇祯初,召为左都御史。庚午致仕。卒於家,年七十七。

    先生与冯应京为友,以圣贤之学相砥砺,讲求兵农钱赋,边防水利之要。其耳目大概见之《实用编》。所言仁体,则是《西铭》之註疏也。木则不仁,不木则仁,即上蔡之以觉言仁也。以觉言仁,本是不差,朱子却以为非,谓知觉不可以求仁,仁然后有知觉。夫知觉犹喜怒哀乐也,人心可指,只是善怒哀乐,喜怒哀乐之不随物而迁者,便是仁体。仁是后起之名,如何有仁方有知觉耶?且上蔡之言知觉,觉其天地万物同体之原也。见得亲切,故又以痛痒言之。朱子强坐以血气之性。血气之性,则自私自利矣。恐非上蔡之所指也。

    论讲学书

    夫道无之是非,无人弗足,讲学以明道,士农工贾,皆学道之人,渔牧耕读,皆学道之事。隆古无讲学之名,其人皆学,故无名也。国家以文学取士,天下学校,无虑千百,章缝之士,无虑万亿,盖令其日讲所谓时习,所谓孝弟,所谓性命仁义,而以淑其身,待天下之用也。乃人心不古,遂有口耳活套,掇拾粉饰,以为出身之媒,师以是教,上以是取,恬不为异,非其质矣。而於立身行政,毫无干涉。於是君子厌薄其所为,而聚徙讲道,人遂以道学目之。若以为另是一种,岂不惑哉?然讲学之中,亦或有言然而行不然,而藉是以干贵人,捷仕径者,而其名为道学也,是有口耳活套之实,而更美其名,人谁甘之?则群起而相攻,而讲者益寡,道益晦矣。太抵所学出於实,则必闇然自修,不论大节细行,一一不肯放过,虽力量不同,未必尽无疵,而不自文以误人也。所学出於名,则有张大其门面,而於其生平未纯处,亦曲为言说,而谓其为道。夫夷之隘,不害其清;惠之不恭,不害其和,然亦何必曰此隘,此不恭,正道之所在,而陋孔子於下风乎?罗近溪逢人问道,透彻心体,岂不可尚?而阔略处,亦诚其病,乃学者得其阔略以为可,便其私也。(《答李赞宇》)  而或多不羁,诚有如止菴疏所谓贿赂干请,任情执见等说,是其坐女子於怀而乱之,而犹侈然薄鲁男子不为也,而可乎?但今因止菴之疏而遂禁其讲,是因噎废食。夫此学乃乾坤所由不毁,何可一日废也?似更当推广,而俾千百学校,亿万章缝,无不讲,以及农工商贾,无不讲,才是。而其机则自上鼓之。若得复辟召之典,罗致四方道学,倣程子学校之议,布之天下,以主道教,於一切乡学社学之众,渐次开发,而申饬有位之士,以兴学明道为先图。其学则以躬行实践为主,随其人之根基,引之入道,或直与天通,或以人合天,或真臻悟境,或以修求悟。夫天人合一,修悟非二,舍天而言人,舍悟而言修,则浅矣。近时学者,知皆及此,然言天矣,而人尚未尽,言悟矣,而修且未能,世岂有能致中而不能致和,能正心而不修身者哉?则不可不戒也。大抵果能合天,则必益尽其人事,果能真悟,则必益尽其真修。尧、舜、文王、孔子,何人也?而兢兢业业,望道未见,徙义改过,没齿以之也。(《答李赞宇》)

    仁体策

    仁人之用心,举诸我以加诸彼乎?曰非然也。有彼我,则有封域,有封域,则有急缓,有急缓,则有校量,其卑者,易入於纳交声誉之伪,其高者,亦曲而不直,滓而不粹,暂而不?,亏而不满。夫湛然而仁具,油然而仁兴,奚暇校量哉?昔先哲之谈仁也,曰仁,心之德也。而泥之者,乃於心之内更求德焉,似非德不足以见仁也者。不知心,焉知仁?故曰仁人,心也,言心而不言德。而泥之者,乃於人之内更求心焉,似非心不足以见仁也者。不知人,焉知仁?故曰仁者,人也,言人而不言心。嘻!至矣,若理若气,若形若性,若身若心,贯通矣,浑合矣,天也,地也,万有不齐之物也,我也,其生之所自一也。鸿濛未闢之始,有合而无分,形象既判之后,似分而实合。故灵明各具,天不独丰,人不独啬,人不独得,物不独阙,其中通也。一阴乍动,一阳来复,倏忽弥漫,周於天地,贯於万物,亦其中通也。疾痛痒,相连相关,不但父母兄弟,推之一切,莫不皆然,亦以其中通也。而或者乃曰:“母齧子痛,则常闻之,焉有物痛而亦痛?”嗟乎!母齧子痛,世未必皆其人也,然则父母非一体耶?此其体之木也,木则无不木也,不木则无所木也。入其室,父母兄弟环向而处,不知其暱也。

    出则游闤闠之中,遇其父母兄弟,则暱之。之郡城焉,遇其邑之人,则暱之。之会城焉,遇其郡之人,则暱之。之都城焉,遇其省之人,则暱之。之海外异邦焉,遇中国之人则暱之。之圹洋之水,木石鹿豕之为丛,遇似人者而暱之矣。方其未暱也,木也,及其既暱也,不木也。

    且光风霁月,何与於我而忻?狂飓阴霾,何与於我而惨?水光山色,何与於我而喜?荒原颓壁,何与於我而悽?则风月水石,固有通於我者,我乃忻之、惨之、喜之、悽之耳。奈何日日周游,时时茂对,人忻亦忻,人惨亦惨,以目为赏,以目为惜。语云:“我乃行之,不得我心,不自察耳。”察则不木,不察则木。顾华裔之界限,人物之差等,仁人未尝无别,此以别之者体之也。华得其所,裔亦得其所也,尽人之理,亦尽物之理也。分殊者脉络之分也,理一者公溥之量也。然征伐可废乎?刑诛可弛乎?仁人未尝不严此,以严之者体之也。仁与不仁,辨之以心,不辨之以 。除莠剔蠹,以杀机为生,织花铩鹤,以生机为杀。故贬灼不废於肌肤,夏楚不靳於爱子,虞廷四罪,鲁国肆眚,周王一怒,宋公不阨。孰一体?孰非一体?必有分矣。夫以天地万物为体,则体大,以四体为体,则体小,以天地万物之体为人,则人大,以四体之体为人,则人小。大体者能卷能放,流衍於众小体之中,而众小体不能隔也,四体之木,则知疗之,天地万物之体之木,则不知疗,弗思故也。夫千万世之上,此天地也,有万物焉;千万世之下,此天地也,有万物焉。天道无穷,地道无穷,物生无穷,吾心亦无穷,往圣之绝学,未辍於命,而万世之太平,辄营於中。仲尼之生,千古不疚;尧、舜之心,至今犹存。即其体存也。故曰会人物於一身,通古今於一息,区区补葺於百年之间,君子以为犹木也。故仁以为己任,古之成仁者如此。  忠节吕豫石先生维祺

    吕维祺字介孺,号豫石,河南新安人。万历癸丑进士。除兖州推官,入为吏部主事。光、熹之际,上疏请慎起居,择近侍,防微杜渐,与杨左相唱和也。累转郎中。告归。崇祯初,起尚宝卿,再转太常卿。庚午,陞南京户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粮储。时边饷既借支,而纳户逋欠又多,积弊难清,上特敕,侵欺者五品以下就便提问。先生悉心筹画,解支有序。乃曰:“昔人有言,人至察则无徒,第思国家多故,君父焦劳,为臣子者岂能自已。”陞南京兵部尚书。贼犯凤陵,南京大震。先生寻以台省拾遗落职为民。辛巳正月,雒阳陷,先生为贼所执。道遇福王,昂首谓王曰:“死生命也,名义至重,无自辱。”已而贼害王,酌其血,杂鹿醢饮之,曰:“此福禄酒也。”先生大骂死之。赠太子少保,谥忠节。逆奄之时,拆天下书院,以学为讳,先生与张抱初方讲於芝泉书院,几中危祸。在南都立丰芑大社。归又立伊雒社,修复孟云浦讲会,中州学者多从之。尝言:“一生精神,结聚在《孝经》,二十年潜玩躬行,未尝少怠。曾子示门人曰:‘吾知免夫!’非谓免於毁伤,盖战兢之心,死而后已也。”若先生者,其见道未可知,庶几讲学而不伪者欤?

    论学书

    天下万世所以常存而不毁者,只为此道常存,此道之存,人心之所以不死也。使人心而死,则天地之毁也久矣。人心不死,而人人未能操存之,便厌厌无生意。所以持世之人,力为担任,将一副精神,尽用之於此道。而卑者祇役役於富贵功名,意见蹊径。其高者又耽入於悬虚,以为道更有在也。不知此道至平至易,见前即是,转疑即非,即入世之中,亦自有出世之法,非必尽谢绝人世而后为学也。(《与苏抑堂》)

    世不难於出而难於入,出而不入,出而乃欲入,此幻与伪之为也。入而能出,此吾儒学问之所以异於二氏也。老兄云:“即今亦自可学诚哉?即今亦自可学也。”弟有联云:“人只此人,不入圣,便作狂,中间难站脚。学须就学,昨既过,今又待,何日始回头?”故曰:“纔说姑待明日,便不可也。”自古圣贤,何人不由学问涵养?而必曰生知云云,则自弃甚矣。只要认定一路,一直硬肩做去,日新不已,即吾侪自有圣谛,彼程、邵诸先觉非人也乎哉?彼何以与天地不朽?而我辈空没没也。思念及此,有不愧汗浃趾者,岂人哉?然老兄之所以迟疑於其间者,得无谓今天下讲学者多伪也?不则谓讲学与不讲者,多分一畛域,恐吾涉於一边?噫!岂其然哉!讲学之伪,诚有之,然真者必於此出,以其伪而废真,何异於因噎废食。且天下之贪官綦多也,未闻以废仕进也。至於讲学之家,多分畛域,亦自有说,吾只见得吾身,非此无以为人,安身立命,的的在此。世自有世之讲学,吾自有吾之讲学,所谓天渊悬隔者也。今天下禁讲学,而学会日盛,学会虽盛,而真实在此间做者甚少,弟之修复孟先生会,原自修复,不沾带世间一尘。近日敝邑及邻邑远近之士,觉彬彬兴起。今世风之坏也久,而人心日不古矣。以老兄之识力,辨此最易,如有意於此,固无事迟疑。孟子云:“奚有於是,亦为之而已矣。”(《与苏抑堂》)

    天下第一等事,是何人做?天下第一等人,是从何事做起?可惜终身憧憧扰扰,虚度光阴,到雨过庭空,风过花飞时,究竟携得甚物去?以此思之,何重何轻?何真何幻?何去何从?自有辨之者。然而眼界不开,由骨力不坚,骨力不坚,所以眼界愈不开,以此思之,学问下手处,可味也。而世往往目学问为伪,为迂,某谓世之学者,岂无伪哉?而真者固自真也。以伪为非,去其伪而可矣,至於学问不足经世,又何学之为?以此思之,学力事业非两事也。(《与友人》)

    弟维祜问:“讲学为人所非笑,何以处之?”曰:“讲学不为世俗非笑,是为乡愿,讲学不到使非笑我者,终心服我,是为乡人,讲学必别立崖岸,欲自异於世俗,是为隐怪,讲学不大昌其道於天下后世,以承先启后自任,以为法可传自励,是为半途之废。”(《答问》一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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