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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五 泰州学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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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不动,直强言耳,岂其情乎?又当知超生死者,在佛学特其余事,非以生死胁持人也。”

    “周茂叔言:‘看一部《华严经》,不如看一《艮卦》。’如何?”曰:“此言是也。学者苟能知《艮卦》,何须佛典?苟能知自性,又何须《艮卦》也?”

    “程伯淳言:‘释氏说道,如以管窥天,祇是直上去’。如何?”曰:“否。道无上下。”

    “伯淳言:‘佛氏直欲和这些秉彝都消煞得尽,然以为道毕竟消煞不得。’如何?”曰:“安得此言?如此是二乘断灭之见,正佛之所诃也。”

    “伯淳言:‘佛有个觉之理,可谓敬以直内矣;然无义以方外。’如何?”曰“觉无内外。”  “伯淳言‘佛唯务上达,而无下学’,然则其达,岂有是也?”曰:“离下学无上达。佛说种种方便,皆为未悟者设法,此下学也。从此得悟,即名上达。学而求达,即掘井之求及泉也,泉之弗及,掘井奚为?道之弗达,学将安用?”

    “伯淳言:‘尽其心者,知其性也,佛所谓识心见性是也。若存心养性,则无矣。’”曰:“真能知性知天,更说甚存养?尽心知性,所谓明得尽渣滓便浑化是也。存心养性,所谓其次庄敬以持养之是也。即伯淳之言,可以相证。”“然释氏亦有保任之说,是否?”曰:“古德不云乎,一翳在眼,空华乱坠。”

    “伯淳言:‘《传灯》千七百人,无一人达者,不然何以削发披缁而终?’”曰:“削发披缁,此佛国土风。《文中子》所云‘轩车不可以之越,冠冕不可以适戎’者也。然安知彼笑轩车冠冕,不若我之笑削发披缁者耶?故老聃至西戎而效其言,禹入裸国,忻然而解裳。局曲之人,盖不可与道此。”

    “伯淳言:‘佛穷神知化,而不足以开物成务。’如何?”曰:“学不能开物成务,则神化何为乎?伯淳尝见寺僧趋进甚恭,歎曰:‘三代威仪,尽在是矣。’又曰:‘洒扫应对,与佛家默然处合。’则非不知此理,而必为分异如是,皆慕攻异端之名而失之者也。不知天下一家,而顾遏籴曲防,自处於偏狭固执之习。盖世儒牵於名而不造其实,往往然矣。乃以自私自利讥释氏,何其不自反也?”

    “伯淳言:‘释氏之学,若欲穷其说而去取之,则其说未能穷,固已化而为佛矣。’且於迹上攻之,如何?”曰:“伯淳未究佛乘,故其掊击之言,率揣摩而不得其当。大似听讼者,两造未具,而臆决其是非,赃证未形,而悬拟其罪案,谁则服之?为士师者,谓乎宜平反其狱,以为古今之一快,不当随俗尔耳也。”

    尚宝潘雪松先生士藻

    潘士藻字去华,号雪松,徽之婺源人。万历癸未进士。司理温州。入为监察御史。巡视北城,有二奄阑出宫门,调女妇,执之,群奄夺去。先生移文司礼监,司礼以闻,上怒曰:“东厂职何事?而发自外廷耶?”命杖二奄,一奄死。奄人由是恨之。因火灾陈言,共摘疏中语,为归过卖直。摘广东照磨。晋南京吏部主事,改尚宝司丞,陞少卿。卒年六十四。先生学於天台、卓吾。初至京师,入讲学之会,如外国人骤听中华语,错愕不知所谓。得友祝延之世禄,时时为述所闻,随方开释,稍觉拘迫辄少宽之,既觉心懈辄鞭策之。久之,闭塞愤闷日甚。延之曰:“经此一番苦楚,是一生得力,顾却无可得说。”一日自西长安街马上,忽省曰:“原来只是如是,何须更索?”驰质之延之,延之曰:“近是。”曰:“戒慎恐惧,如何用功?”曰:“识此,渠自会戒慎,自会恐惧。”相与抚掌。已相戒曰:“此念最易堕落,须时时提醒,縕酿日深,庶有进步。”出京别天台,天台曰:“至淮谒王敬所。入安丰访王东,此老颇奇,即戏语亦须记。过金陵再叩焦弱侯。只此便是博学之。”先生一一如教,始觉宇宙之无穷,从前真陷井之也。

    闇然堂日录

    问:“何当使心在腔子?,不至出入无时?”耿师天台曰:“心体原是活泼,一出一入,神触神应,生生之机至妙。今欲其常入无出,是死却生机矣。”

    耿师为教,不事言诠,只欲於寻常言动,认出真性流行。聚朋谈究,不为要眇之论,要於当下便识本心。自着自察,便是下手用力处。尝谓朋友之益,但当於其精神触发,与其用意恳至处得之。只此便是真性显行,不在区区同异校勘也。  初谒卓吾,质所见,一切扫之。他日友人发四勿之旨,卓吾曰:“只此便是非礼之言。”当时心殊不服,后乃知学者非用倒藏法,尽将宿闻宿见、平生深闭牢据者,痛加割剥,不留一些在骨髓?作梗,殆未可与语。至学问已见头脑,用过工夫,依旧为我受用。卓吾言读书,须以我观之始得。某曰:“正为今未有我在。”  愚夫愚妇,可知可能,此皆不由学习,任意触发,更无遮盖矫强,最可观性。只为寻常不着不察,自己真性不显,此等皆蒙蔽了,人己乖觉,百千计较,皆从此生。

    须从大处悟入,却细细从日用琐屑,一一不放过。三千三百,皆仁体也,圣人所以下学而上达。

    默识二字,终身味之不尽。纔涉拟议,非默识;纔管形,非默识;纔一放过,非默识;纔动声色,非默识;纔以意气承当,非默识。终日如愚,参前倚衡,如见如承,亦临亦保,此默识景象也。

    为善须要直截发挥得出,只从心之不可忍处脱体做去,不必瞻前顾后。凡事无所为而为,到底天自有安排恰好处,所以君子修之吉。

    此学有日新之机,此机一息,便非天命本体。拈弄得熟,此中如风火轮相似,眼前不惬意处,随就销铄,眼前可意处,不当毫毛,直是歇手不得。

    困而不学,民斯为下。《记》云:“学然后知困。”今人尚未知困在。

    不患无位,患所以立。立者四无倚附,屹然是非毁誉之中,所谓入风吹不动也。非一点灵明,自作主张,鲜有不仆着矣。  仁不可见,要观其用处,用之藏,即仁也。

    喜怒哀乐,纯是天机流行,不着己,不着人,便是达天德。曰天德,何处着得人为?何处着得己见?

    须是酬酢纷纭中,常常提醒收拾,久之自有不存之存。

    人身常要竖立得起,少有放松昏怠之气随之矣。惟能常常挺然竖立,不令放倒,此凝神驭气之要诀。

    立身自有易简之道,切弗冀望,只是听命,切勿观望,只是信心。程子言敬是惺惺法。惺惺是吾人性根,无有泯昧时,即天命之不已者也。人从无始劫以来,便受五浊六凿之累,自性常埋没不显,故须识此惺惺之体,以惺惺不昧之功存之。

    学者不知一念之差,已为蹠之徒也,故视得志之人,负於国家,往往窃叹之。岂知己之汲汲营利,是其植根,而得志之时,不过成就结果之耳。  吾身喜几动,而一念和气充袭於人,人於我了无间隔,觉有忻忻向荣之意,此便尧、舜帅天下以仁,而民从之。若值怒时,眼前暴气充塞,父子兄弟情意阻间不通,俱作恶念相向,此便是桀、纣帅天下以暴,而民不纵。

    明经方本菴先生学渐

    方学渐字达卿,号本菴,桐城人也。少而嗜学,长而弥敦,老而不懈。一言一动,一切归而证诸心。为诸生祭酒二十余年,领岁荐,弃去,从事於讲学。见世之谈心,往往以无善无恶为宗,有忧焉。进而证之於古,自唐、虞,及於近世,摘其言之有关于心者,各拈数语,以见不睹不闻之中,有莫见莫显者,以为万象之主,非空然无一物者也。然先生之言,煞是有病。夫心体本空,而其中有主宰乎是者,乃天之降衷,有无虚实,通为一物者也。渣滓尽化,复其空体,其为主宰者,即此空体也。若以为虚中有实,岐虚实而二之,岂心体之本然哉?故先生以不学不虑,理所固然,欲亦有之,但当求之於理,不当求之於不学不虑。不知良能良知之不学不虑,此继善之根也。人欲之卒然而发者,是习熟之心为之,岂不学不虑乎?先生欲辨无善无恶心之体,而自堕於有善有恶心之体矣,是皆求实於虚之过也。先生受学於张甑山、耿楚倥,在泰州一派,别出一机轴矣。

    心学宗

    人心道心,非谓心有二也。危,高大也。人心之量本自高大,其中道理则极精微。心危而微,故谓之中。何以执之?必也惟精乎?精於求微,乃充满其惟危之量,而道始归於一,一则中矣。此允厥执中之旨也。谈道之士,慕高大而忽精微,必至於荡而多岐矣。此理在天为明命,在人为明德,显然共见,无所用隐也,人自弗之顾耳。

    文王敬止者,非止以事,止以心也。一心发之为仁敬孝慈信,是一止而众止,五者根於一止,则众止总一止矣。

    理无上下,学乎下,所以达乎上。中人以上,可以语上,谓其悟上於下之内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谓其慕上於下之外也。

    阴阳以理言,故谓之道。此道生生,毫无杀机,故曰善。得此而成性,其善可知。此君子之道也。理寓於气,气不能不殊,得气之偏者,所见亦偏。仁者,以道为仁。智者,以道为智。得气之浊者,日用乎道,而不知其为道,故性善之理,不明於天下,而知道者鲜矣。知者,德之知,非见闻之知也。物者,吾心所接之物,非泛言天下之物也。格,正也,去不正以归於正也。致知者,非可以空虚想像而,致在正其所接之物,使各当於理而得其宜焉,则致知有实功矣。

    上天之载,大德敦化,实有为之载者,藏於无声无臭之中,非无声无臭之为载也。君子敬信笃恭,实有是德,涵於人所不见之中,非徒不显而已也。  孟子指理义根於心,而后之人曰在物为理,处物为义,此异说所由起也。或问:“物理者何?”曰:“物在外,物之理在心。提吾心则能物物,是理在心而不在物也。”

    心出於理则放,心入於理则存。求放心者,常存仁义而已。

    心外无性,心外无天,一时尽心,则一时见性天;一事尽心,则一事见性天;无时无处不尽心,则无时无处不见性天。存之养之,常尽心而已矣。夭寿修身,纯於尽心而已矣。此孔门之心法也。

    仁义礼智根於心,异端以心为空,是无根也。

    诚者善之本体,几者诚之发用,本体既善,发用亦善。但既发,则其善有过有不及,就其过不及名之为恶,是善本嫡派,恶乃孽支,善其本来,恶则半途而来,非两物相对而出也。

    识仁则见本原,然非一识之后,别无工夫。必勿忘勿助,诚敬存之,则识者永识,实有诸身。不然,此心终夺於物欲,虽一时有识,祗为虚见,而不能实有诸身矣。

    洒扫应对是下,洒扫应对之心是上。

    心要在腔子裹,腔子天理也。

    根本是未发之枝叶,枝叶是已发之根本。但见漠无朕,不见其中有万象之根,是谓根本无枝叶,后来欲芟枝叶以还根本也可乎?

    张子所谓大其心,即孟子尽其心也。大者,非驰骛空虚,但视天下无非我而已。尽者,非穷极分量,但随在不有我而已。仲尼之道,尽於忠恕,忠恕则大其心矣,尽其心矣,与天地万物相流通,而性天现前矣。

    性具於心,谓之道心。善学者求道於心,不求道於事物。善事心者,日用事物皆心也。

    此理涵於物先,流於物后,超於物外,贯於物中。自今求之,其在物先物外者不可测,而在物后物中者有可见。因其可见,求其不可测,因物后,以知物先,因物中以知物外,切实易简,所谓《中庸》之学也。今之学者异於是,以物后为,而玄想於物之先,以物中为粗,而驰骛於物之外,见以为高也,而日用则疏矣。

    主一者主於理也,不主於理,但空其心,以事来不乱,物去不留,为心之妙境,而揆事应物,不免失则,恶在为圣人之学乎?

    慎独者圣学之要,当其燕居独处之时,内观本体湛然惺然,此天理也,存理而欲自退,是第一着工夫;内观此中稍有染着,此人欲也,检察欲念,从何起根,扫而去之,复见本体,遏欲以还理,是第二着工夫。两者交修,乃慎独之全功也。

    流行者气也,主宰者理也,知理之为主,则知从事於气者之非学矣。  未萌之先,谁为防之?方萌之际,谁为克之?唯天理为之主,时时提醒,则人欲自去。《中庸》、《大学》非有二功,所谓格物者,不过於应物时,戒慎恐惧,求当於天理而已矣。

    虚灵中有理,为事之根,奈何以虚灵为无乎?《集註》:“明德者,人之所得乎天,而虚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今学者删之,曰:“明德者,虚灵不昧之德也。”删去理字,则无体;删去事字,则无用。但云虚灵不昧,则混於释氏灵明之说,而非《大学》之本旨矣。

    理无常形,此心至当处,即天理也。然有欲中之理,有理中之欲,循理则苦心亦天然,从欲则适情亦安排,非致知者,孰能识之?

    良知纯任天理,世有真实而不尽合於天理者,其真实所发,祇成自私自利,而非天命人心之本然。若夫诚则明,明则诚,良知即真实,真实即良知。

    圣贤曰心,异端亦曰心,相似而难辨说者,以为本体同而作用不同。天下岂有一根而穀莠两出者乎?盖心一而见殊,学始岐于天下。人之观心犹观天,管窥则天管,牖窥则天牖,登泰山而后见天之大。大不可测,仰而睨之曰“太清太虚”。不知清虚天之象也,非天之所以为天也。唯圣人独观清虚之宰,而曰“诚者天之道”,曰“於穆不已”曰:“大哉乾元”。夫不已之诚,所称继善非乎?是一元之理,百物之所生也,四时之所运也,天之所以为天也。唯心亦然。

    观心于一曲,管牖之窥也,其小者也。八荒我闼,泰山之眺乎?眺而不得八荒之际,还而内顾,莫可端倪,则以为不睹不闻至矣。夫心之不可睹闻也,从其观於外也。盖有莫见莫显者,藏於不睹不闻之中,所谓未发之中,天下之大本是也。从外而观,亦浅之乎?其观者,乌睹心之所以为心哉!彼异端者,虽亦曰明心,不明乎善而空之,则见以为心者,谬矣。王龙溪《天泉证道记》以无善无恶心之体,为阳明晚年之密传。阳明,大贤也,其於心体之善,见之真,论之确,盖已素矣。何乃晚年临别之顷,顿易其素,不显示而密传,倘亦有所附会而失真欤!  桐川语录

    南辑《宗儒语略》,欲学者由兹直证本心。夫以大儒之语证吾心,不若以吾心证吾心之为真也。以吾心之所发,还而证吾心之所存,以吾心之所存,出而证吾心之所发,乃所为真也。执邻之影,索邻之神,则眩;执吾之影,索吾之神,则亦眩。况执邻影证吾神而索之乎?君子所以贵自得也。

    孟子以不虑之知、不学之能为良,亦指不学不虑之最善者而言。凡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心,卒然而感,自然而应,皆不假於虑学,从理根而发,是良知良能,爱亲敬长,乃其发现之真切者。至於耳目口鼻四肢之欲,亦非虑而知、学而能,但从欲根而发,不得为良知良能。凡言良者,重於善,非重於不虑不学,即虑知学能而善,亦谓之良,可也。

    知其所由,由而能知,乃为圣学。若求知於所由之外,则堕於虚见,而非知行合一之知矣。

    道形上,器形下,谓器不能该乎道者,非也。凡人所学,总属之下,莫载莫破,皆下也。其理不可见闻,则上也。不徒曰上,而曰形上,形即器也,安得求道于器之外乎?

    天理人欲,原无定名,以其有条理谓之理,条理之自然谓之天,动於情识谓之欲,情识感於物谓之人。故天理而滞焉,即理为欲;人欲而安焉,即欲为理。凡欲能蔽其心,而理则心之良也。

    心者,人之神,居中应外,至虚而至实者也。《楞严》七徵归於无之地,彼此空立教,巧设辨难,卒归於空,以为明心,其实祇见是一偏耳。夫心无在而无不在,唯无不在,则七徵莫非心之所在;惟无在,则偏於无之地,亦非心之所在。

    徐令问:“知行并进,圣人之学也,何独重良知乎?”曰:“君侯称知县,不称行县,何也?《易》曰:‘乾以易知。’良知,乾道也,行特知之实事耳。”  二氏皆言心也,而所见於心者异;皆言性也,而所见於性者异;皆一也,而所见为一者异;皆静也,而静中所见者异。人心合有无隐显而一之,儒者见心之全体,故曰:“仁,人心也。”又曰:“仁,人也。”释氏见心之空,不见空之所自,故於人道,一切扫而空之。老氏见心之虚,不见虚之所含,故推天下国家而外之。譬之天,儒见天之全,空虚是天,四时百物皆是天,释、老但知天为空虚,遂以四时百物为幻妄,所见固不同也。性则心之所具之理,儒言性善,是见性之本原,性本善,故位育总归於善。释以空为性,虽谓山河大地皆佛性,其意悉归之空;老氏炼神还虚,则又以气之清虚者为性,见益浅矣。儒所谓一者,理也。释所谓一者,空也。老氏守一,则守中耳。守一滞於气,归一溺於空,总一偏,孰若一理贯通万事,变化不测,而无所偏乎?阳明曰:“循理之谓静,从欲之谓动。”儒之静,主于理;释之静,则寂灭而枯槁;老之静,则专气致柔,反矫天理而去之。然则三家之言,虽均之心性,均之一,均之静,而其旨则霄壤矣。  郎中何克斋先生祥

    何祥号克斋,四川内江人。官至正郎。初事南野於太学,大洲谓之曰:“如南野,汝当执贽专拜为师可也。”先生如其言,南野笑曰:“予官太学即师也,便更以贽为?”先生谓:“太学生徒众矣,非此不足以见亲切也。”南野乃受之。凡南野、大洲一言一动,先生必籍记之,以为学的。京师讲会,有拈识仁定性者,先生作为讲义,皆以良知之旨通之。大洲有诗赠之云:“君辞佳丽地,来补昔巢居,予亦同方侣,高悬合轶车。已指甪里诀,新註紫阳书。灼艾消残病,纫衣返太初。忘形非避俗,觌体即真如。荷菂种已大,杞苗耘正疏。波用无尽,棹笠傒有余。愿附玄真子,扁舟纵所如。”先生之学,虽出於大洲,而不失儒者矩矱。耿定力曰:“大洲法语危言,砭人沉痼;先生温辞粹论,辅人参苓,其使人反求而自得本心,一也。”

    讲义

    为学在求放心,如思虑过去未来事,都是放心。但只存得此心常见在,便是善学了。  人只是一箇心,心只是一箇志,此心推行得去,便是盛德大业。故自古上士,不患不到圣贤,患此心不存;不患做不出功业,患此心不见道耳。  人於良心上用,则聪明日增,於机心上用,则聪明日减。  祥问南野师曰:“良知即是志,若起心动念,却是妄。曰:“志不是起心动念,志是明之果确处。”

    南野师谓祥曰:“谓一贯如绳引珠,然绳自绳,珠自珠,是两物,不足以明一贯。又谓以一贯万,然一与万亦有对待,不足以明一贯。夫子盖言吾道只是一件,曾子以忠恕明之,说者谓忠是一,恕是贯,非也。忠恕只是一心,如冬时思量父母寒,便能度亲之心,去做温的道理,夏热亦如是。忠恕如何分得?而已矣是贯字之义,凡日用伦物,皆此忠恕,再无他道。又谓曾子学久然后闻,此亦不然。《史记》曾子“少孔子四十九岁”,逮孔子卒时,只二十四岁耳,则闻一贯,方在年少之时。盖此道必体立而后用行,未有学於用而得之者。学者,初学便当知此一贯,学方得不差。”  大洲先生出城过僧舍,家兄问养生,先生曰:“莫怕死,人之寿甚长。”时祥闻之,知先生别有所指也,问曰:“此道体不息也,工夫如何用?”先生曰:“适见公听得分明,只此听得明底,便是工夫。”祥悟曰:“道不远人,听聪者是工夫,不用安排。自然者是,自此不复骑驴觅驴矣。”

    大洲先生曰:“学者先须识得良知本体。”

    又曰:“能居敬,则举动自不敢轻易,而所行自简矣。”  通解

    昨所解明道先生《识仁书》,虽章意颇明,然解中未及仁之源头处。盖求仁须识得源头,则发用流行处,自昧不得。所谓源头,先儒已明言之矣。横渠张子云:“虚者仁之源。”康节邵子云:“恻隐来何自?虚明觉处真。”张子所谓虚,邵子所谓虚明觉处,乃仁之源头也。欲识此源头,须端坐澄心,默察此心虚明本体。识得虚明本体,即是仁体,即是未发之中矣。所谓静亦定者此也,由此随感而应,疾痛之事感而恻隐生,不义之事感而羞恶生,交际感而恭敬生,善恶感而是非生,千变万化,莫非仁之用也,故曰义礼智信皆仁也。又曰经礼三百,曲礼三千,无一事非仁也。然用未尝离了虚明本体,如明鑑之应物,妍媸毕见,空体自如,此即动亦定也。故程子谓体用一原,显微无间,但於静中识得个源头动处,方得不迷耳。白沙先生云:“学者须於静中养出个端倪,方有商量处。”所谓端倪者,非虚明之呈露乎?然须识得心之本体,原自虚明,非是人为做出来的。静坐时,只歇下杂念,本体自见,切莫将心作虚明想,若将心作虚明想,即此想念反障虚明矣。程子因人思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求中,答云:“既思即是已发矣。”正谓此也。然欲歇妄念,不可强制,但只常常猛精神,不使昏沉,妄念自歇。何者?真心是主,妄念是客,主常在,客安能久停?故妄念起时,良知自觉,一觉妄息,当体虚明。

    象山陆子云:“知非则本心自复,又何用强制乎?”古云:“不怕念起,惟恐觉迟。”朱子亦云:“警觉操存,反其昏妄。”此则用功之要也。

    然妄念既觉之时,不当复计前妄,若既觉而计妄,则即此计念,不离於妄,是以妄追妄,妄念愈不停矣。古人譬之无风起波,正谓此也。夫既已息妄,又不计妄,当这么时,此心静定清明,如太虚一般,既无体质,亦无边际,此则心之本体,即当安汝止矣,不当舍此更求真也。若更起心求真,即起求之心,是又一妄矣。无起求心,当下虚明本体,即得到此,又不得此虚明之意象也。若此意象,亦属妄想,执此为工夫,是认贼作子,以病为药,何日得见本来面目乎?透此一关,渐识心体,即此随感而应,莫非此体,所谓一以贯之也。然於妄念,未免乘间而起,比之静时,尤为心害,何也?静坐之时,妄念虽萌,犹未临境,故虽起易灭;应物之时,念与境交,易於染,故一起难灭。於此尤当加研几之功。故忿心初起则必惩,欲心初动则必窒,见善则必迁,有过则必改,必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求自慊而后已。如是,则克己工夫无间於动静,妄念始不为心害矣。濂溪周子有云:“君子乾乾,不息于诚,然必惩忿窒欲,迁善改过而后至。”至哉言也!圣学工夫,不越是矣。舍是,则虚谈矣。识之!识之!  此学人多不讲,纵讲之,亦不肯奋然向往,以求自得。盖缘未辨世间真假,故逐假迷真耳。此正受病之原也,吾将有以明之。孟子不云乎:“君子所性,虽大行不加焉,穷居不损焉,分定故也。”邵子亦云:“身在天地后,心在天地先,天地自我出,自余安足言。”是知心性也者。体无加损,为天地根,非至真乎?孟子又云:“人之所贵者,非良贵也,赵孟之所贵,赵孟能贱之。”是知名利也者。

    予夺由人,等於浮云,不亦假乎?世人倒见,认假为真,决性命以赴之,卒老不悔,不知天下有至贵至富,不加不损,无予无夺,而异乎彼者,顾舍之不求,不亦可哀耶?汝宜高明眼,於此真假路头,明辨决断,一意惟真是求,不得不止,则真假不惑,念头自清,前之所谓妄念者,渐消释矣。妄消真复,便识得仁体,反身可诚,而乐莫大焉矣,便能性定,廓然大公,物来顺应,而合天地之常矣。至此,则天下何以尚之?不此之务,乃悠悠忽忽,与世之无志者,耽着眼前虚花,便执以为究竟之事,岂不可惜!岂不可惜!汝资禀笃实强毅,辨此非难,从此决志未晚也。工夫依此做去,当有悟处,勉之!勉之!  给事祝无功先生世禄

    祝世禄字延之,号无功,鄱阳人。由进士万历乙未考选为南科给事中。当绪山、龙溪讲学江右,先生与其群从祝以直惟敬、祝介卿眉寿为文麓之会。及天台倡道东南,海内云附景从,其最知名者,则新安潘去华、芜阴王德孺与先生也。去华初入京师,虽亲讲会,不知为学之方,先生随方开释,稍觉拘迫辄少宽之,既觉心懈辄鞭策之,终不为之道破,使其自得。先生谓:“吾人从有生来,习染缠绊,毛发骨髓,无不受病,纵朋友善攻人过,亦难枚举。惟是彼此互相虚下,开一条受善之路,此真洗涤肠胃良剂。”故终身不离讲席。天台以不容已为宗,先生从此得力。“身在心中”一语,实发先儒所未发。至谓“主在道义,即蹈策士之机权,亦为妙用”,此非儒者气象,乃释氏作用见性之说也。古今功业,如天空鸟影,以机权而干当功业,所谓以道殉人,遍地皆粪土矣。

    祝子小言

    学者不论造诣,先定品格,须有凤凰翔于千仞气象,方可商求此一大事。不然,浑身落世情窠臼中。而因人起名,因名起义,辄号於人曰学,何异濯缨泥滓之涡,振衣风尘之路,冀还纯白,无有是处。患莫患於不自振,《洪范》六极,弱居一焉,一念精刚,如弛忽张,风飞雷动,奋迅激昂,群疑以亡,诸欲以降,百行以昌,更有何事?

    世之溺人久矣,吾之志所以度吾之身,不与风波灭没者也。操舟者,柁不使去手,故士莫要於持志。

    元来无穷,上天下地,往古来今,总游我无穷之中。目终日视万色,而视不匮;耳终日听万声,而听不匮;口终日言万绪,而言不匮;身终日动万应,而动不匮。是何物者也?奈何立志不坚,觌体不亲,将此无穷者以瓦砾委之欤?故曰宇宙未尝限隔人,人自限隔宇宙。学在知所以用力,不见自心,力将何用?试观不识一字凡夫,临不测之渊,履欲堕之崖,此时此心,惺惺翼翼,不纤毫,入圣微机,政复如是。不则逐名义而捉意会,为力弥劳,去道弥远。  学者不领会中之所以为中,以意执之,长作胸中因缘影,大有不洒洒在,夫中本无物,执亦非我。古之执中者,如以手作拳,是一不是二;今之执中者,如以手持物,是二不是一。

    见人不是,诸恶之根;见己不是,万善之门。

    学人?言用心,用心实难,祇用耳目尔。日光万古长圆,月受日光,三五缺焉,心与耳目之用似之。  儒者论是非,不论利害,此言非也。是非利害自有真,真是而真利应,真非而真害应,以此提衡古今,如鼓答桴,未有爽者。

    人知纵欲之过,不知执理之过,执理是是非种子,是非是利害种子。理本虚圆,执之太坚,翻成理障。不纵欲,亦不执理,恢恢乎虚己以游世,世孰能戕之?

    谬见流传,心在身中,身中直肉团心耳。原来身在心中。天包地外,身地也,心天也。海起浮沤,身沤也,心海也。未有此身,先有此心,幻身灭后,妙明不灭,所以孔子许朝闻而夕可,庄生标薪尽而火传。

    天之运,川之流,木之华,鸟之韵,目之盻,鼻之息,疾病之呻吟,岂因名义为之,自有不能已也。吾志吾道,乃因人为起灭,不名为志。  问:“内持一念,外修九容,即可以为学乎?”曰:“唯唯。否否。念不可持也,容可修而不可修也。仁守庄莅,知实先之。弗然者,妄持一念,贾胡袭燕石之珍,徒修九容;俳优作王公之状,为伪而已矣。  德輶如毛,非以毛比德也。知德不彻,有这一丝在,便损全力,须是悟到无声无臭处。

    问“所存者神。”曰“情识不生,如空如水。”问“所过者化。”曰:“雁度长空,影落寒水,雁无留,水无留影。”

    人必身与心相得,而后身与世亦相得,不然身与心为,将举身与世亦相。得则俱得,则俱。,苦之趣也;得,乐之符也。学不二境,乃见学力。肃之乎宾友之见,忽之乎众庶之临,得之乎山水之间,失之乎衽席之上,吾所甚耻也。

    中庸非有二也,识此理而保在之,为戒慎恐惧之中庸,识此理而玩弄之,为无忌惮之中庸。

    王新建在事业有佐命之功,在学问有革命之功。盖支离之说,浸灌入人心髓久矣,非有开天闢地大神力大光明,必不能为吾道转此法轮。

    “大人无多伎俩,只不失其赤子之心。若曰扩而充之,便蛇足矣。”“然则于体外更无工夫乎?”曰:“大人无本体,亦子自有工夫。”

    石中有火,击之乃见。乍见孺子入井,莫不有怵惕恻隐之心,孟子特於石火见处点之,欲人因击火悟火在石中,不击亦有。夫击之火,火之可见者也,不击之火,火之不可见者也。见可见之火,不过见火之形,见不可见之火,而后见火之性。

    云白山青,川行石立,花迎鸟笑,谷答樵讴,万境自闲,人心自闹。

    ?言学问,盖有学必有问,问由学生也。每见友朋相聚,不切身从自家神理不通、工夫做不去处讨求,而低眉缄口,叉手齐足,坛场冷落,于是或拈话柄,或掉书囊,设为问目。其问也,不必关於学,其答也,不必关於问,浪问浪答,徒长一番游谈恶习,何益底?事?

    学者漫自随人言句转,且直道本体是什么物?工夫是如何下?原来本体自不容已,不容已处是工夫。若以工夫存本体,是犹二之。  权势之门,其利害入幕之客不能见,而千里之外见之;仁义之门,其是非抠衣之士不能定,而百世之下定之。

    作用,人异会,须观其所主,所主在道义,即蹈迹策士之机权,亦为妙用;所主在权利,即依心圣人之名教,祇为借资矣。  古人言句,还之古人。今人言句,还之今人。自家如何道,道得出,是名真信。信者无不信,一信忽断百疑。道不出,方发真疑。疑者无不疑,百疑当得一信。  学莫病于认识作知,知与识疑而致甚远。知从性生,识从习起,知浑识别,知化识留。婴儿视色而不辨为何色,闻声不辨为何声。夫知视知听,知也;辨色辨声,识也,非知也。真知之体,即能辨不加,不能辨不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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