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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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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皇帝敬天

    高皇帝以天纵之圣,功德广大,金匮之策,不可胜纪。草莽臣何敢僭窃以入私编,然剽闻一二,不敢隐嘿。其敬天事神,至于礼乐末节,罔不究心。以乐生不娶颛洁,特创神乐观居之,俾从黄冠之列。赡给优厚,所辖钱粮,例不刷卷,曰:「要他事神明,底人不要与他计较。」常膳之外,复益予肉,人若干,曰:「无使饥寒乱性。」诸武舞执干盾之属,后易楮甲,以绘兵其上,防微之意,又因以见焉。

    ○正经传

    上万几之暇,留意方策。尝以尚书「咨以羲和」,「惟天阴隲下民」二节蔡沉注误,命礼部试右侍郎张智同翰林院学士刘三吾等改正。因通加研校,书成,名曰书传会选。又以孟子当战国之世,故词气或抑扬太过,今天下一统,学者尚不得其本意而概以见之言行,则学非所学而用非所用。又命三吾删其过者为孟子节文,不以命题取士。

    当时礼部札付言书传曰:「凡前元科举,尚书专以蔡传为主,考其天文一节,已自差谬。谓日月随天而左旋,今仰观干象,甚为不然。夫日月五星之丽天也,除太阳人目不能见其行于列宿之间, 【 「除太阳人目不能见其行于列宿之间」,「行」原作「得」,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其太阴于五星昭然右旋。何以见之?当天清气爽之时,指一宿为主,使太阴居列宿之西一丈许,尽一夜,则太阴过而东矣。盖列宿附天舍次而不动者,太阴过东,则其右旋明矣。夫左旋者,随天体也;右旋者,附天体也。必如五星右旋为顺行,左旋为逆行,其顺行之日常多,逆行之日常少。如若蔡氏之说,则逆行多而顺行少,岂理也哉?若不革正,有误方来。今后学尚书者,天文一节,当依朱氏诗传十月之交注文为是。

    又如洪范内『惟天阴隲下民,相协厥居』一节,蔡氏俱以天言,不知『阴隲下民』乃天之事,『相协厥居』乃人君之事。天之『阴隲下民』者何?风雨霜雪,均调四时,五谷结实,立烝民之命,此天之阴隲也。君之『相协厥居』者何?敷五教以教民,明五刑以弼教,保护和洽,使强不得凌弱,众不得暴寡,而各安其居也。若如蔡氏之说,则『相协厥居』事付之于天,而君但安安自若,而奉天勤民之政畧不相与,又岂天佑下民,作之君师之意哉?今后当依此说。」

    ○平吴仁言

    皇帝圣旨,吴王令旨,总兵官准中书省咨,敬奉令旨,予闻伐罪救民,王者之师,考之往古,世代昭然。轩辕氏诛蚩尤,殷汤征葛伯,文王伐崇侯,三圣人之起兵也,非富天下,本为救民。近覩有元之末,主居深宫,臣操威福,官以贿成,罪以情免,台宪举亲而劾雠,有司差贫而优富。庙堂不以为虑,方添冗官,又改钞法,役数十万民湮塞黄河,死者枕藉于道,哀苦声闻于天。不幸小民,误中妖术,不解其言之妄诞,酷信弥勒之真有,冀其治世以苏困苦,聚为烧香之党,根据汝、颖,蔓延河、洛。妖言既行,凶谋遂逞,焚荡城郭,杀戮士夫,荼毒生灵,无端万状。元以天下兵马钱粮大势而讨之,畧无功效,愈见猖獗。然事终不能济世安民,是以有志之士旁观熟虑,乘势而起,或假元氏为名,或托乡军为号,或以孤兵自立,皆欲自为,由是天下土崩瓦解。

    予本濠梁之民,初列行伍,渐至提兵,灼见妖言不能成事,又度胡运难与立功,遂引兵渡江。赖天地祖宗之灵及将相之力,一鼓而有江左,再战而定浙东。陈氏称号,据我上游,爰兴问罪之师。彭蠡交兵,元恶授首,父子兄弟面缚舆衬,既待以不死,又封以列爵,将相皆置于朝班,民庶各安于田里,荆襄湖广尽入版图,虽德化未及,而政令颇修。

    惟兹姑苏张士诚,为民则私贩盐货,行劫于江湖,兵兴则首聚凶徒,负固于海岛,其罪一也;又恐海隅一区难抗天下全势,诈降于元,坑其参政赵琏,囚其待制孙撝,其罪二也;厥后掩袭浙西,兵不满万数,地不足千里,僭号改元,其罪三也;初寇我边,一战生擒其亲弟,再犯浙省,扬矛直捣其近郊,首尾畏缩,又乃诈降于元,其罪四也;阳受元朝之名,阴行假王之令,挟制达丞相,谋害杨左丞,其罪五也;占据江浙,钱粮十年不贡,其罪六也;知元纲已坠,公然害其丞相达失帖木儿、南台大夫普化帖木儿,其罪七也;恃其地险食足,诱我叛将,掠我边民,其罪八也。凡此八罪,又甚于蚩尤、葛伯、崇侯,虽黄帝、汤、文与之同世,亦所不容,理宜征讨,以靖天下,以济斯民。爰命中书左相国徐达总率马步舟师, (「爰命中书左相国徐达总率马步舟师」,「舟」原作「周」,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分道并进,攻取浙西诸处城池。已行戒饬军将,征讨所至, (「征讨所至」,「至」原作「谓」,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歼厥渠魁,胁从罔治,备有条章。凡有逋逃臣民,被陷军士,悔悟来归,咸宥其罪。其尔张氏臣寮,果能明识天时,或全城附顺,或弃刃投降,名爵赏赐,予所不吝。凡尔百姓,果能安业不动,即我良民,旧有田产房舍,仍前为主,依额纳粮,以供军储,余无科取,使汝等永保乡里,以全室家,此兴师之故也。敢有千百相聚,旅拒王师者,即当移兵剿灭,迁徙宗族于五溪、两广,永离乡土,以御边戎。凡予之言,信如皎日,咨尔臣庶,毋或自疑。敬此。除敬遵外,咨请施行,准此,合行备出文榜晓谕,敬依令旨事意施行。所有文榜,须议出给者。 (龙凤十二年五月二十二日,本州判官许士杰赍到。)

    ○制度

    今士庶所戴方顶大巾,相传太祖皇帝召会稽杨维祯,维祯戴此以见,上问:「所戴何巾?」维祯对曰:「四方平定巾。」上悦,遂令士庶依其制戴。或谓有司初进样,方直其顶,上以手按偃落后,俨如民字形,遂为定制。按:洪武二十四年三月二十六日,礼部右侍郎张智同各官奉圣旨:「恁礼部将士民戴的头巾样制再申明整理。」智乃奏行:「先为软巾制度,已尝钦定, (「已尝钦定」,「钦」原作「拟」,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而小民往往成造破烂不堪,纱罗用纸粘里,竹丝漆布混同造卖,有乖礼制,合行申禁。仍前违制者,卖人买人同罪。」如此则当时巾制乃太祖自定,恐非缘维祯与手按也。

    ○公宴节钱

    洪武二十三年九月二十四日,上谓礼部左侍郎张衡、左都御史詹徽等,以有司公宴扰民,今后支与官钞,布政司一千贯,以下衙门令衡等详定。十月初八日,衡等遂奏准行移各官司遵守。凡遇正旦、冬至、圣节,筵宴节钱,就于彼处官钱内支给,其无府、州、县都司、卫所行移附近有司关用。其钱则例:每一节,布政司一千贯 (其在城都司、卫所并附郭大小衙门官吏、师生、赐帛耆老俱赴本司筵宴。) 府, (其在城都司、卫所并附郭大小衙门官吏、师生、赐帛耆老俱赴本府筵宴。有都司七百贯,无都司有卫六百贯,无卫有所四百贯,无所三百贯。) 州, (其在城卫所并附郭大小衙门官吏、师生、赐帛耆民俱赴本州筵宴。有卫五百贯,无卫有所三百贯。无所二百贯。) 县, (其在城卫所并附郭大小衙门官吏、师生、赐帛耆民俱赴本县筵宴。有卫四百贯,无卫有所二百贯,无所一百五十贯。) 无有司衙门卫所。 (卫四百贯,所一百五十贯。)

    ○给有司官钱

    二十九年,又赐有司官朝觐每一员给与盘缠钞一百贯,在任岁支柴炭钞五十贯,并后定给引钱,为堂食费。于乎!养廉之意至矣。

    ○驿儿属对

    太祖皇帝一日阅远方驿夫,见一小儿在其中,问之,儿对曰:「臣父当此役,近日死,臣代役耳。」上曰:「你几岁?」儿对曰:「七岁。」上曰:「能作对么?」儿对曰:「能。」上曰:「七岁孩儿当马驿。」即应声云:「万年天子坐龙庭。」上大喜,蠲其役。

    ○龙须

    太祖皇帝尝进膳,于膳中得发一茎。召光禄官问之,对曰:「告陛下,此不是发。」上曰:「是何物耶?」对曰:「龙须也。」上众自捋圣须,随手得一二茎,遂叱去,不复问。

    ○欧阳都尉

    洪武中,驸马都尉欧阳某偶挟四妓饮酒,事发,官逮妓急。妓分必死, (「妓分必死」,「分」原作「闻」,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改。) 欲毁其貌,以觊万一之免。一老胥闻之往谓曰:「若予我千金,吾能免尔死。」妓立予五百金。胥曰:「上位神圣,岂不知我辈平日之侈肆乎?慎不可欺。当如常貌哀鸣,或蒙天宥耳。」妓曰:「何如?」胥曰:「若须沐浴极洁,仍以脂粉香泽治面与身,令香远彻而肌理妍艳之极。首饰衣妆,须以金宝锦绣,虽私服亵裙, (「虽私服亵裙」,「亵」原作「衣」,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不可以寸素间之,务尽天下之丽,能夺目荡志则可,只如此就捕,更无他术。」妓问其词,曰:「一味哀呼而已。」妓从之。比见上,上叱令自陈,妓无一言。上顾左右曰:「榜起杀了。」羣妓解衣就缚,自外及内,备极华烂绘采,珍贝堆积满地,照耀左右。至躶体,妆束不减,而肤肉如玉,香闻近远。上曰:「这小妮子,使我见也当惑了,那厮可知哩。」遂叱放之。

    ○勤政

    上勤民之心,振古罕俪。凡得内外封疏,即命左右疏其事,粘之壁间,甲乙治之,裁决如流,壁帖有一日数易者。

    ○示俭

    上每与宫人语,不离稼穑组紃,后宫屏障垣壁,多绘耕织像也。

    ○持志

    上持志兢业,无愧尧舜三王。每夕膳后,自于禁中露坐,玩察天象,有达旦不安寐者。盖上兼善推测,于天心无不洞然也。

    ○天王堂土地

    姑苏阖闾子城之濠, (「姑苏阖闾子城之濠」,「阖闾」原作「阊阖」,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设有东西二天王堂。其西堂东庑有土地祠神,貌甚类太祖皇帝。相传张氏僭据日,有道者潜塑此像,意谓此土地当属太祖云耳。道者失其名,盖异人也。或曰偶肖圣容,初无道者事。

    ○诛李司徒

    张九四之败,实由其伪司徒李伯升倒戈也。我太祖皇帝始命劳之以酒,花彩迎赏于京城三日,然后取对九四斩之,以示大义。此固类汉祖斩丁公事,施之尤切当也。

    ○床下义气

    洪武中,京师一校尉与邻妇通。一日侵晨,校瞰其夫出,即入门登床。夫忽复归,校仓惶伏床下。夫入房,妇问曰:「何故纔去又回?」夫曰:「我既行,见天寒,忽思尔熟寝,足露于衾外,恐尔冷,来为加被耳。」乃加覆而去。校忽念曰:「彼爱其妻至此,此妇乃忍负之而与我私耶!」即取刀径杀其妇而去。少顷,有卖菜翁常供蔬妇家,至是入门,见无人即出,邻人执以闻官。翁不能明,竟诬伏,狱成。将弃市,校出登场大呼曰:「某人妻是我杀了,奈何要别人偿命!」遂白监决者:「我要面奏。」监者引见,校曰:「告上位,此妇人是臣杀了,不干卖菜老子事。」上曰:「如何?」校曰:「妇颇有姿色,臣实与之通奸。其日臣闻其夫说话,臣因念此妇忍负其夫如此,臣在床下,一时义气发作按不下,就杀了他,臣不敢欺,愿赐臣死。」上叹曰:「杀一不义,生一无辜,可佳也。」即释之。

    ○宋祭酒

    国子祭酒宋公讷,刚正威严,不忝其职。而高皇所以待之者,亦极隆厚,君臣之契,殊鲜伦比。上燕闲之际,常思见之,不欲数召以劳之,乃令画工阴写其神以来。画工受命,潜处帘幙间,讷方公服,危坐不语,画工亟图以进。上览之,收讫。明日,讷朝罢,上谓之曰:「昨日某时,卿尝公服坐堂上乎?」讷对曰:「然。」上曰:「卿何故有怒色?」讷惶恐对曰:「适一生献茶,踣而碎茶瓯,臣不觉怒。且念臣不才,不能教率所致,有负陛下委任,故含怒自讼,未责此生耳。」因问:「陛下何以知之?」上出像语其故,且笑而慰之,更赐茶若干斤。

    ○先曾祖受天恩

    洪武中,朝旨开燕脂河,大起工役,先曾祖臣焕文与焉。时役者多死,先曾祖独生全。工满将辞归,偶失去路引,分该死,莫为谋。其督工百户者 (失名) 谓之曰:「主上神圣,吾当引汝面奏,脱有生理。」先曾祖从之。既见上,百户奏其故,上曰:「既失去,罢。」先曾祖方欲叩辞,上忽又顾曰:「看你模样也似个本分的,可赏钞二十贯。」臣焕文受赐谢恩而归,乡里莫不惊羡。

    ○危素

    危学士素以胜国名卿事我太祖,年既高矣,上重其文学,礼待之。一日,上燕坐屏后,素不知也,步履屏外,甚为舒徐。上隔屏问为谁?素对曰:「老臣危素。」语复雍缓,上低声笑曰:「我只道是伯夷、叔齐来。」或云文天祥。

    ○嘉定县吏人

    洪武三十四年,苏郡人有为嘉定县吏者。郡中一乡人以事诖误,至县潜白吏求直之,吏曰:「今上自郡府,下及县首领官,皆廉公奉法,吾曹亦革心戒谨,岂敢私出入文牍耶?然汝事既直,第公理之,决无枉理。」乡人如教,果获伸雪。感吏情,以米二石馈之,吏惊愧欲去,辞让久之,吏曰:「我以乡曲之故,为君受一斛。」乡人别去。既半载,吏假归,遂以原粟奉乡人之母,曰:「此若儿寄我处之物耳,今以还母。」

    ○道不拾遗

    闻之故老言,其时道不拾遗。亲有见遗钞于涂者,第拾起一观,恐污践,更置阶所高洁之处耳,竟不取也。

    ○修书

    太宗皇帝大崇文教,以四书、五经经宋儒发明之后,又诸说不一,命儒臣胡广、杨荣、金幼孜等会萃去取,并纂先儒论议有裨斯道者为四书五经性理大全书,通二百二十九卷,当时供赐甚渥。惟礼记先修,书成,最号精当。余帙闻日久催纂之故,或未协舆议云。或云礼经最后成,未审。其后又开局修永乐大典,凡古今言行巨细网罗无遗,意如宋太平御览之类而浩博过之。以太穰滥,竟未完凈而罢,闻其目录且几百卷云。

    ○仁庙右文 (「仁庙右文」,「右」原作「古」,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仁庙好学右文,词翰并精。尤喜科举之业,在青宫已然践祚,犹不废。每得试录,必指摘瑕病,手标疏之以示宫臣。尝戏语人曰:「使我应举,亦岂不堪作状元天子耶?」

    ○霍侍郎

    英宗皇帝在北狩时,至塞徼,俯瞰边臣,或命取财货诸物,诸臣不敢多献,或畏缩不前,多不称上旨。惟大同府同知霍瑄, (「惟大同府同知霍瑄」,原无「同知」之「同」字,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补。) 奉旨必极力呈进,唯恐不及。及上回銮, (「及上回銮」,「及」原作「又」,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即召见瑄,嘉劳久之。至朝,遂升为工部侍郎。

    ○睿皇征吴处士

    睿皇既复明辟,政治大新,慨然欲得贤才而用之。闻江西有吴与弼者,乃举征贤之礼起之,下诏曰:「皇帝敕谕江西抚州府崇仁县处士吴与弼,朕承祖宗丕绪,求贤图治,亦有年矣。永惟劳于求贤,然后成无为之治; (「然后成无为之治」,「无为」原作「为无」,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改。) 乐于忘势,乃能致难进之贤。闻尔与弼,潜心经史,博洽古今,蕴经国之远猷,抱致君之宏畧,顾乃嘉遯丘园,不求闻达。朕怀高谊,思访嘉言,渴望来仪,以资启沃。夫古之君子,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而独善自安,岂其本心?谅尔于行藏之宜,处之审矣。今特遣行人曹隆往诣所居,征尔赴阙,仍以礼币,以表至怀。尔其惠然就道,以副朕翘待之意,故谕。天顺三年十月十三日。」与弼既至,上表曰:「江西抚州府崇仁县民人臣吴与弼谨奏:「为荐贤事,天顺元年十二月初四日,钦蒙差行人曹隆赍捧敕书礼币降临衡茅,以臣为才而征聘赴阙,闻命惊惶,恍然自失,罔知攸措。窃缘臣虽幼承父师之训,粗涉书史,而弱龄染疾,加以立志不坚,是以虚名虽出,学实全无。迨夫暮年,疾病愈深,夙志弥怠,自愧虚度此生,付之长叹。蝼蚁微躯,何意复蒙圣明齿录。夫卑辞厚弊,惟贤可以当之,而臣何人,敢膺旷古所希之盛典哉? (「敢膺旷古所希之盛典哉」,原无「哉」字,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补。) 恭惟皇帝陛下,睿知聪明,圣神文武,四方风动,万国归仁。而崇儒重道之盛心,图治济时之美意,实与天地同大,日月齐明,有血气者莫不忻悦,况在于臣敢不踊跃恭命?谨于当日望阙谢恩祗受讫,日陪乡邻老稚讴歌舞蹈,伏惟圣德忧民之盛,何幸逢于今日!而负且乘之讥,实难免于舆论,于是肃将前件敕币,谨用缄封,俟春气和暖,扶疾随使赍赴阙庭,以图辞免。臣于二月十六日上道,五月十五日至京,十六日引见,蒙圣恩授臣左春坊左谕德。臣以菲才,既未经辞免礼币之荣,又安敢冒昧以受宠擢之重?谨将原赐礼币进上, (「谨将原赐礼币进上」,「原」原作「厚」,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改。) 伏望圣慈,宥臣愚戆, (「宥臣愚戆」「宥」原作「怜」,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怜臣见患两足风痹, (「怜臣见患两足风痹」,原无「怜臣」二字,据明纪录汇编本补。) 大施旷荡之恩,特回所命,放臣归田,少全微分,日将歌颂雍熙于水边林下,以毕余龄,不胜万幸,谨具奏闻,伏乞圣裁。」本年五月十七日于奉天门奏,奉圣旨:「朝廷久闻高义,特用征聘,今忽然远来,朕深喜悦。然币以将诚,官以命德,非过也,不允所辞。」既而,与弼于文华殿见,曰:「臣多病失学,不敢当聘。」奉圣旨:「莫谦,赐表里。」与弼对曰:「常礼不敢辞,聘礼故辞。」奉圣旨:「莫迂阔,不准。」久之,与弼复辞归,上乃从之,赐敕曰:「皇帝敕谕江西抚州府崇仁县处士吴与弼,闻尔与弼怀抱道德,嘉遁林泉,特遣行人造庐征聘,尔其惠然肯来,深慰朕怀。欲烦辅导东宫,授以宫职,尔以衰老固辞。留之数月,果然病势弗已,乃知本心非不欲仕,第以不能供职故尔。且以嘉猷勖朕,足以见忠厚之诚,特赐银币,用表至怀。仍遣行人送归故里,复命有司月给廪米二石,以资供赡。尔其优游桑梓,安身乐道,以度遐龄。倘精力未衰,尚期勿忘纂述,以继先贤辅教垂世之意,故谕。」

    ○英宗皇帝圣德

    英宗皇帝登遐之后,羣臣兆民,若丧考妣,哀痛之情至甚,以为神德圣政,不可殚言。然卓绝者四事尤为神圣之极:盖终世未尝以非罪杀一人,未尝差遣内官出外干事,复中宫位号,不用宫人殉葬。此皆自古人君所甚难者,而出于帝之刚明独断,其它固未能管窥蠡计也。

    按:我朝自太祖以来,皆以妃嫔殉葬,至景泰之薨犹然。迨英宗遗诏始革,自是累朝皆从之。呜呼,英庙之仁至矣!抑伏观英庙以一人之身而天顺中行事与正统中大径庭,何耶?盖英庙初以幼冲嗣位,生长深宫,未谙世故,故王振得以擅权误国,天下几危。及北狩踰年而归,于是艰难险阻备尝之矣,人之情伪悉知之矣。暨登大宝,心存慈爱,屏远权奸,精明之治,光于祖考,其故如此。

    ○英宗免礼官罪

    正统中三殿新成,上御正殿受贺,大陈礼乐,百辟济济,一时伟丽之观甚盛。而容台鸣唱者赞拜之际,偶眩于金碧煌焕,遂误呼五拜,觉之,无及矣。廷中皆惕息,谓大失瞻望,谴戾必重。礼毕,纠仪官随举劾之,天颜忽笑曰:「今日是好日子,只恐少了拜,既是误多了,也罢。」其人谢恩就位。顷之,锡宴极丰渥也。

    ○沉孝子

    吾邑之相城有一乞儿姓沉,年在中岁,每诣沈隐君孟渊所请丐,凡所得多不食,而分贮之筒篚中。隐君初不为意,久而问焉,则曰:「将以遗老娘耳。」隐君始异之,潜令人侦其所为。丐至一岸旁,坐地出箪中饮食整理之,擎至船边,船虽陋而甚洁,老媪坐其中。丐登舟陈食母前,倾酒跪而奉之,伺母接杯,乃起跳舞而唱山歌,作嬉笑以乐母,母意殊安之也。必母食尽乃更他求自得,若无得则自受馁,终不先食之也。日日如之,凡数年,母死丐始不见。隐君叹诧,亦时少周之。此非有为而为,可谓真孝矣。

    ○妻代夫死

    山西平阳府蒲州河东驿驿丞王伫妻李氏谨奏为陈倩乞恩代夫死刑事:「妾闻为人臣则当死君之难,为人子则当死父之难,为人妇则当死夫之难。为臣而不死君之难是为不忠,为子而不死父之难是为不孝,为妇而不死夫之难是为不义,此古今之常经,乃天下之大道也。洪惟我国家圣圣相承既久,教之以诗书礼乐,培之以仁义道德,励之以忠孝节义,所以百年于兹。家诗书,户礼乐,闾阎三尺之童亦知所以忠、所以孝、所以义。臣虽妾妇,幸生太平之世,叨蒙化育之恩, (「叨蒙化育之恩」,「育」原作「盲」,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改。) 岂不知忠孝节义之为当务乎!切思臣夫王伫,幼蒙父训,长沐圣恩,除授前职,为伫者正当夙夜战兢,鞠躬尽瘁,上以报朝廷荣显之恩,下以副父母劬劳之德。奚乃不知自保,出位而言,将本州知州徐孚、千户徐纶连结事情亲赍具奏,越礼犯分,罪不容逃。致蒙法司问拟,比造妖言斩罪,发都察院收监,此正朝廷至公之法,臣复何言。臣独念死者不可更生,断者不可还续,臣夫之死固自其宜,但夫之父母俱年七十之上,衰病老朽,弊惫极甚, (「弊惫极甚」,「惫」原作「慝」,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将不久于人世,而况所生止于臣夫,别无以次人丁。自夫在狱,阙人侍奉,痛哭悲号,日夜不止,茕然孤苦,死无所依。臣欲守侍公姑,则夫在监衣食断绝,不无失所,是臣孝于公姑而不义于其夫,而夫妇之道乖矣。臣欲舍公姑而供给夫之衣食,则公姑贫病饥寒,将何所恃?是臣厚于夫妇而不孝于公姑,而子妇之义阙矣。此臣于孝义不能两全,得此失彼,所以与其苟全性命以偷生于一时,不若代夫之死以全孝义也。何则?臣夫既死,夫之父母岂不痛切肝肠,忧伤致死,夫之父母既死,臣为未亡人,亦当与之偕死,是夫一人之命而三人之存亡系之也。使臣而死,则止一人之死耳,而使夫得回故里侍养父母,子以全孝于其亲,亲以得养于其子,父子怡愉享有天年之寿,是臣一人之命有以全三人之生也,此臣之死所以不足惜也。臣闻至诚可以感天地,可以动鬼神,臣蝼蚁虽微,而一念之诚,惟天可表。臣幸遇圣明,遭逢尧舜,心即天地之心也,德即好生之德也,谅雷霆无非意之怒,知天地无终弃之才。如蒙圣慈,伏望哀怜恻怛臣公姑老病饥寒之苦,饶夫一死,俾得归侍以全其父母之恩,却将臣身斩首抵罪,用彰国家大义,则夫不失其孝,臣得全其义,亦陛下教天下以孝以义之心也,岂特臣之幸甚,臣之夫之幸甚,臣之夫之父母幸甚哉!臣激切至情,冒干天听,臣不胜恐惧战栗待死之至,缘系陈情乞恩代夫身死事理,具本亲赍,谨具奏闻,伏候敕旨。」成化十二年三月十六日奉圣旨:「是,都饶死罢,钦此。」

    ○平淮碑

    姚内史文粹载平淮碑,黜韩录段,人多议之。予观其后载石烈士之说, (「予观其后载石烈士之说」「士」原作「火」,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则不足于韩明甚,去取之际,言有意在,非误也。

    ○碧落碑

    碧落碑,凡数书载之,咸以为不得事实。吾衍学古编曰:「按碑云:『有唐五十三祀,龙集敦牂。』自高祖武德元年戊寅至高宗咸亨三年庚午,为五十三年,敦牂,午也。自庚午至懿宗咸通十一年庚午,计二百一年。旧云韩王元嘉之子训为母房氏立此碑,元嘉乃高祖子,然则碑刻于咸亨三年庚午,而释文刻于二百年后乎? (「而释文刻于二百年后乎」,「文」原作「之」,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世传李阳冰卧看三日,阳冰与李、杜同时人,若是则此碑已久矣。又云『道士书毕,化鹤飞去』,比之寓言可也。但不知郑承规奉何人之命而书释文耳,岂李训时不果立而后子孙始克立之与?郑承规『奉命书之』一言为可疑,岂即其人之篆欤?盖此篆多奇,恐人不解,故并释之耳。」

    允明按:宋吴桐所着五总志载其事云:「唐韩王元嘉守绛、泽二州,其子黄公为妣妃荐严作文立石,以表孝诚,文虽不同而俱名曰『碧落』。在绛州者立于天尊之背,在泽州者立于佛龛之西。绛之道馆,有开元中所立石志,谓荆人陈惟玉书。」然则碧落岂亦惟玉之笔欤?石志今不见,不知文与书如何也。虽泽碑亦不知为何人书,然可以见与绛碑同时并建,定非咸通所补立也。先公仕晋时,榻得此碑甚多,石在绛州,而泽无有矣。近胡宪副谧修志载其目,乃注云「李譔书」,当或有所据,抑误以为李训书,而又误「训」为「譔」耶?

    ○王敦杀妓

    敦杀行酒美人事见王恺传,谓为恺妓。而世说以为石季伦。乐史作緑珠传亦然,未知孰是。

    ○杨尚书

    吾乡尚书晞颜先生杨公翥,其先墓前有一石碑倾欹不稳。一日,田儿数辈聚戏其下,共推碑,碑遂仆, (「碑遂仆」,「遂」原作「远」,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改。) 羣儿一时惊散。守墓者奔告先生,盖恐先生怒,豫为羣儿家地,先生遽云:「伤儿乎?」曰:「否。」先生曰:「幸矣。可语儿家善护儿,勿惊儿也。」

    ○陈节妇

    乡先生检讨陈公继,幼而孤,母节妇,守义甚坚,教公尤笃。郡邑上其事于朝,朝命巡按御史廉核之。御史既勘结得实,复微行至其邻家楼上潜窥之,见节妇方率子灌园,节妇前行,检讨抱盎从之,步趋整肃如朝廷然。已而同灌地,未毕,节妇入内久之,手持茶二瓯来,检讨远望见,遽掷盎趋迎至前跪地,两手捧茶而起饮之。御史不觉动容称叹,即以上闻,得准旌表门闾。

    ○片言折狱

    闻之前辈,说国初某县令之能。县有民将出商,既装载,民在舟待一仆久不至。舟人忽念商辎货如此而孑然一身,仆犹不至,地又僻寂,图之易耳,遂急挤之水中,携其货归。乃更诣商家,击门问:「官人何以不下船?」商妻使人视之,无有也。问诸仆,仆言适至船,则主人不见,不知所之也。乃始以报地里,地里闻之县,逮舟人及邻比,讯之反复,卒无状,凡历几政莫决。至此令,遂屏人独问商妻:「舟人初来问时情状语言何如也?」商妻曰:「夫去良久,船家来扣门,门未开,遂呼曰:「娘子,如何官人久不下船来?』言止此耳。」令屏妇,复召舟人问之,舟人语同。令笑曰:「是矣,杀人者汝,汝已自服,不须他证矣。」舟人哗曰:「何服耶?」令曰:「明知官人不在家,所以扣门称娘子,岂有见人不来而即知其不在,乃不呼之者乎?」舟人骇服,遂正其法,此亦神明之政也。

    ○唐宋金石

    成化丁未八月,常熟李墓人治地,得古墓砖一块,极方正光莹。吾友邢丽文参宛转获观之,将致于家,不谐而毁,乃唐顾良辉墓铭。

    越月,都玄敬穆又得一石于虎丘殿中之佛后。石可二尺余,四周皆斵平如面,则唐汝南周贞之志也。玄敬即辇归之。数日,玄敬复闻花园村有旧石露在尘土,亟与史引之经、吴子明爟趣步往观,则宋德寿宫使祝公端友之葬文也。诸君遂取之,以同姓故归于允明。两月之内,连得唐宋金石凡三,亦奇事也。今录三文于此:

    顾词曰:唐故顾府君墓志铭并序  太和三年十一月八月葬府君于黄卯旧茔,礼也。曾祖思绪,祖迪,父冀。府君讳良辉,字德光。府君郎冑子也,性好幽居,丘园顺德,抑强伸弱,非公不□,死时年五十有六,兹年九月十五日遘疾,终于私第。有子四人,长顾秀,次顾□,次顾康,次顾芳,并哀号泣血,气竭而息。恐里巷移改,勒砖为铭。词曰:赳赳武夫,雄雄气色。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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