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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晋公谈录 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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魁梧,太宗传宣,令不得骑马,只令步去。寻相座传语,且请认灾,公曰:“不是某灾,是长耳灾。”谈谐大笑如式,略不介挠。时有善者,吕公木在土下,宫又是方,主晚年大达,须位极人臣,此何用虑耳?寻自商州量移汝州。上谷寇准屡奏:“吕某器识非常,人渐老矣,陛下早用之。”太宗曰:“朕知此人是人家子弟,能吃大酒肉,余何所能?”后近臣皆上言,称吕某宜朝廷大用,寻自太常丞知蔡州,召入拜户部员外郎,为枢密直学士。时王二丈禹行诰词,略曰:“多直道以事君,每援经而奏事。”后苑赏花宴,太宗宣臣僚赋诗,吕奏曰:“臣无出身,不敢应诏。”洎为户部尚书门下相,上谷犹为谏议大夫参政。忽一日,未后三棒鼓,吕上马至门道里,立马侯上谷多时,探上谷者曰:“参政方洗面里。”吕乃徐谓从人曰:“喂得马饱否?”其微旨如此。后表让李参政沆,大拜。吕乞养疾,授太子太保,在京薨背,享年七十三。

    王二丈禹,忽一日,阁中商较元和长庆中名贤所行语诰,有胜于《尚书》者众,皆惊而请益之,曰:“只如元稹《行牛元翼制》云:‘杀人盈城,汝当深诫;孥戮示众,朕不忍闻。’且《尚书》云:‘不用命,戮于社。’又云:‘予则孥戮汝。’以此方之,《书》不如矣。”其阅览精详也如此。众皆伏之。

    凡士大夫之必居大位者,先观其器度,宽厚则无不中矣。故韩王普在中书,忽命吕公蒙正为参预,赵常潜觇其为事,而多之曰:“吾尝观吕公,每奏事,得圣上嘉赏,未尝有喜;遇圣上抑М,亦未尝有惧色。仍俱未尝形于言,真台辅之器也。”只如太祖初即位,命韩王为相,顾谓赵曰:“汝虽为相,见旧相,班立坐起也,须且让他。”赵奏曰:“陛下初创业,以为相,正欲弹压四方,臣见旧相,臣须在上,不可更让也。”太祖嘉之。洎因奏忤旨,上怒,就赵手掣奏札子,按而掷之。赵徐徐拾之起,以手展开,近前复奏。上愈怒,拂袖起,赵犹奏曰:“此事合如此,容臣进入取旨。”其胆量也如此。仍忽因大宴,大雨骤至,上不悦。少顷雨不止,形于言色,以至叱怒左右。赵近前奏曰:“外面百姓正望雨,官家大宴何妨?只是损得些少陈设,湿得些少乐人衣裳,但令乐人雨中做杂剧。此时雨难得,百姓得雨,快活之际,正好吃酒娱乐。”上于是大喜,宣乐人就雨中奏乐入杂剧。是日,屡劝近臣百官军员吃酒,尽欢而散。赵之为相,临时机变,能回圣上之心也如此。又言,赵尝出镇河阳襄邓三郡,皆以严重肃下,政务自集,唯圣节日即张乐设筵,则丰厚饮馔,凡一巡酒,则遍劝席中吃尽,尽与不尽,但劝至三而止,其雅素也又如此。在相府,或一日奏太祖曰:“石守信、王审琦皆不可令主兵。”上曰:“此二人岂肯作罪过?”赵曰:“然。此二人必不肯为过,臣熟观其非才,但虑不能制伏于下。既不能制伏于下,其间军伍忽有作孽者,临时不自由耳。”太祖又谓曰:“此二人受国家如此擢用,岂负得朕?”赵曰:“只如陛下,岂负得世宗?”太祖方悟而从之。

    太祖明圣慈惠,历代创业之主不可比也。初,陈桥为三军拥迫而回,不获。已而徇其众恳,乃先与三军约曰:“汝等入城,不得惊动府库,不得杀害人民,不得取夺财物,从吾令,则吾不违汝之推戴。”于是三军皆曰:“不敢违命。”洎即位后,遣王全斌等先锋,王自大散关入船,自夔峡而入,水陆齐攻,曹彬为都监,沈义伦为行营判官,收复西蜀。无何,全斌杀降兵三千人。是时,曹不从命,但收其文案,不署字。王曹沈等回,太祖传宣送中书取勘,左右曰:“方克复西蜀回,然杀降兵亦不可便按劾,今后陛下如何用人?”太祖曰:“不然。今河东、江南皆未归复,若不勘劾,恐今后委任,转乱杀人。”但令勘成案。宣令后殿见,责问曰:“如何敢乱杀人?”又曰:“曹彬但退,不干汝事。”曹不退,但叩头伏罪曰:“是臣同商议杀戮降兵,朝廷问罪,臣首合诛戮。”太祖见曹如此,皆与原之,王受金州节度,余皆次第进擢也。忽一日,宣曹太尉彬、潘太傅美曰:“命汝收江南。”又顾曹曰:“更不得似西蜀时乱杀人。”曹徐奏曰:“臣若不奏,又恐陛下未知。曩日西川,元不是臣要杀降卒,缘臣商量,固执不下,臣见收得当日文案,臣元不肯着字。”太祖令取进呈,太祖览之,又谓曰:“卿既商量不下,为何对朕坚自伏罪?”曰:“臣从初与王全斌等同奉陛下委任,若王全斌等获罪,独臣清雪,不为稳便,臣是以一向伏罪。”太祖曰:“卿既自欲当辜,如此又安用此文字?”曰:“臣从初谓陛下必行诛戮,臣留此文书,令老母进呈陛下,乞全母一身。”太祖尤器遇之。又潜谓曰:“但只要他归伏,慎勿杀人。是他无罪,只是自家著他不得,卿切会取。”曹曰:“谨奉诏旨,不敢违越。”晋公曰:“今国家享无疆之休良,由是耳。”曹之四子:璨、玮、、琮,皆享丰禄,岂非余庆乎?

    五代晋朝时,襄阳帅高怀德下亲随私通其爱姬,窃锦袄子与其皂,皂转令人鬻于市,高已知之,或有人告于高曰:“大王锦袄子,有人将在市中卖。”高曰:“锦袄子是人家宣赐得,岂只是我家有?莫乱执他人。”其皂都不觉其主已知也,后以他事阴去之。襄阳后帅安审琦亦有爱妾与外人私接,忽因夜初隔幕,烛下潜见有人自宅中出去,据膝而言曰:“叵耐审琦,是夕遇害,莫知其谁?”子侄辈皆泣告曰:“大王平生器业如此,岂无威灵使其奸人败露?”须臾时,于是其奸贼自以手擒捉身体,扑于灵座前,亦一仆厮耳。晋公言:“居其上者,制御小人切不可失其机,乃贾害之速也。”高之与安,诚可为鉴诫矣。

    太祖朝,昭宪皇后因不豫,召韩王普至卧榻前,问官家万年千载之后,宝位当付与谁?普曰:“晋王素有德望,众所钦服,官家万年千岁后,合是晋王继统。”    仍上一札子论之。昭宪密缄题署,藏之于宫内。时韩王为相,寻出镇襄阳。洎太祖晏驾,太宗嗣位,忽有言曰:“若赵普在中书,朕亦不得此位。”卢多逊闻之,遂希旨密加诬谮,将不利于韩王。遽召归授太子太保散官班中,日负忧惕,遂扣中贵,密达太宗云:“昭宪皇后寝疾时,臣曾上一札子论事,时昭宪缄藏在宫中,乞赐寻访。果于宫中寻得。太宗大喜,方悟韩王忠赤。是时上元,登楼观灯,忽有宣旨召赵普赴宴,左右皆愕然,缘太子太保散官无例赴宴。乃奏曰:“赵普值上辛,在太庙宿斋。”太宗曰:“速差官替来。”少顷,召至,太宗便指于见任宰相沈相公上座,乃顾谓赵曰:“世间奸邪信有之,朕欲卿为相,来日便入中书。”    卢相闻之,惶骇不已。翌日,卢遂告赵曰:“圣上有此宣示,如何?”赵曰:“某今入相,公必不可同处相,公欲得保全,但请上章乞退,必无虑耳。”沈相寻乞致仕,卢乃上章云:“陛下若不赐主张,微臣必遭毒手。”太宗怒,使令罢相。赵乃奏云:“乞除卢兵部尚书,罢相。”太宗不允,乃以所上章示于韩王。自后,以秦王事谪于朱崖,所以至今皆言卢遭赵之毒手耳。

    河东伪相赵文度归向朝廷,便授华州节度使。时同州节度使宋相公移镇州,道由华下,赵张筵命宋,宋以赵自河东来,气焰凌之,带随使乐官一百人,入赵府署庭,所使排立于东厢,将举盏,赵之乐官立于西庑,时东厢先品数声,赵谓曰:“于此调吹采莲送盏皆吹不得。”却令西庑吹之。送盏毕,东厢之乐由是失次,宋亦觉其挫锐。洎中筵,起移于便厅。再坐,宋自吹笙,送赵一盏。赵遂索笛,复送一盏,声调清越,众所惊叹。其笛之窍,宋之随使乐工手指按之不满。洎席阕,宋回驿,赵又于山亭张夜宴召之,不至。宋于是宵遁。晋公曰:“庶事不可轻易,宋焉知河东亻替伪小国之有人矣。”

    真宗忽一日于龙图阁,诸侍读侍讲学士、待制、直阁环侍,以问《九经》书并疏共多少卷数,侍讲邢尚书而下俱不能对。

    卢相多逊在朝行时,将历代帝王年历、功臣事迹、天下州郡图志、理体事务沿革、典故括成一百二十绝诗,以备应对。由是太祖太宗每所顾问,无不知者,以至践清途,登钧席,皆此力耳。

    皇城使刘承规在太祖朝为黄门小底时,气性不同,已有心力,宫中呼为刘七。每令与诸小底数真珠,内夫人潜于看窗觇之,未尝偷窃一颗,余皆窃置于衣带中。洎太宗即位后,有一宫人潜逾垣而出,捕获,太宗迟疑间,似不欲杀。承规辄承意而奏曰:“此人不可容,官家若放却,宫人总走,臣乞监去处置,须是活取心肝进呈。”太宗甚然之,六宫皆拜而泣告,承规再三奏不可留。于是就太宗前领去,送一尼寺中,潜远嫁之。却取旋杀猪心肝一具,犹热,以合子贮来进呈。六宫皆围合子而哭之。良久,略揭视之,便令承规将去,仍传宣赐承规压惊银五铤,由是宫掖之间,肃然畏法。

    韩王普初罢陇州巡官到京,至日者王勋卜肆问命,次帘下,看鲁公驺殿稍盛,叹曰:“似此大官,修个甚福来得到此?”勋曰:“员外即日富贵更强似此人,何足叹羡?往往便为交代,亦未可知。”后果如其言。

    今之朝廷儒臣,多不知典故。亦须记之。只如左右揆为百僚师长,守此官居中书可矣。若在班列,不可久居,亦由御史大夫一百二十日须大拜耳。是故朝廷将有爰立之命,即除之。只如御史中丞、谏议大夫正授即便当给事中,三年,转工部侍郎。工侍授便当刑部侍郎,转兵部侍郎。只如尚书左右丞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即不可更兼中省侍郎,缘丞郎一般也。若守六尚书省郎,兼中书或门下侍郎可矣。若自吏部兵部侍郎同平章事改转,便正转充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侍郎便当左右丞,若有改转,便自中书侍郎授礼部尚书,或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只如中书舍人是阁老,更不下知制诰,不同他官耳。或以他官充翰林学士,却须下知制诰,何者?制诰是中书所掌,翰林不当主之。近代宰臣节帅除拜,出自宸衷,不欲预闻于外,故以隔日宰臣百官出后,密召翰林学士,怀具员册入禁闼,上前议定。是夕草制,谓之内制。中夜进入,五更降出,以麻纸大书之,一行只可三字,谓之白麻。何者,缘黄纸始自唐高宗朝已来,只是中书出敕得使之,所以内制用麻纸。翊日,乃以绣幞盖于箱中,置于案上,谓之麻案台,于御座左右侯进呈,事退即降麻而宣之。讫,送中书出敕写官告,敕纸广幅与常纸不同,年月日先,后署执政、参政、宰相衔,署字后方接次列以使相,御不押字,亦不控断行。其官告却只下直日知制诰官名,宣奉行,更不下元撰麻词翰林学士名衔,缘翰林学士无例于中书行词故也。然后选中书上事日,于阁门受告敕后始赴上,若使相即中书,正宰相送上至中书都堂,正宰相坐东位,使相看几员列坐西位讫,然后逐位就牙床小案子上判案,三道仍侧坐,拽一脚,侯几员各判案讫,正宰相退,然后看使相是几员,并正面并坐受贺,其参政于中书都堂无位,其宰臣官告用五色金花罗纸写,犀轴头一如太君官告样,此事庶寮多不知,因而记之。

    钱塘武肃王不识文字,然凡所言皆可律下。忽一日,杂役兵士于公署壁题之曰:“无了期,无了期,营基才了又仓基。”由是部辖者皆怒。王见而谓曰:“不必怒。”命罗隐从事续书之,曰:“无了期,无了期,春衣才了又冬衣。”卒伍见之,于是怡然力役,不复怨咨。又言武肃王左右,算术医流,无非名士。有叶简、李咸者,善占筮。武肃忽一日,非常旋风南来,绕案而转,召叶简问之,曰:“无妨事,此是淮南杨渥已薨,但早遣吊祭使去。”王曰:“生辰使方去,未知端的,岂可便伸吊祭?”简曰:“不然,此是必然之理,但速发使往。彼若问如何得知,但云贵国动静,当道皆预知之,贵令知本国有人。”洎依而遣之,生辰使先一日到,杨渥已薨,次日吊祭使至。由是杨氏左右皆大惊,伏其先见。先是,杨渥欲兴兵取钱塘,密遣人往听鼓角,听者回告杨氏曰:“钱塘鼓角,子子孙孙,王爵不绝,不可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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