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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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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熙宁癸丑,华山阜头峰崩。峰下一岭一谷,居民甚众,皆晏然不闻,乃越四十里外平川,土石杂下如簸扬,七社民家压死者几万人,坏田七八千顷,固可异矣。绍兴间,严州大水。寿昌县有一小山,高八九丈,随水漂至五里外,而四傍草木庐舍,比水退,皆不坏,则此山殆空行而过也。

    韩魏公家不食蔬,以脯醢当蔬盘,度亦始于近时耳。

    曾子宣丞相家,男女手指皆少指端一节,外甥亦或然。或云襄阳魏道辅家世指少一节。道辅之姊嫁子宣,故子孙肖其外氏。

    故都残暑,不过七月中旬。俗以望日具素馔享先,织竹作盆盎状,贮纸钱,承以一竹焚之。视盆倒所向,以占气候。谓向北则冬寒,向南则冬温,向东西则寒温得中,谓之盂兰盆,盖俚俗老媪辈之言也。又每云:“盂兰盆倒则寒来矣。”晏元献诗云:“红白薇英落,朱黄槿艳残。家人愁溽暑,计日望盂兰。”盖亦戏述俗语耳。

    欧阳公谪夷陵时,诗云:“江上孤峰蔽绿萝,县楼终日对嵯峨。”盖夷陵县治下临峡,江名绿萝溪。自此上溯,即上牢关,皆山水清绝处。孤峰者即甘泉寺山,有孝女泉及祠在万竹间,亦幽邃可喜,峡人岁时游观颇盛。予入蜀,往来皆过之。韩子苍舍人《泰兴县道中》诗云:“县郭连青竹,人家蔽绿萝。”似因欧公之句而失之。此诗盖子苍少作,故不审云。

    秦会之跋《后山集》,谓曾南丰修《英宗实录》,辟陈无己为属。孙仲益书数百字诋之,以为无此事。南丰虽尝预修《英宗实录》,未久即去,且南丰自为吏属,乌有辟官之理,又无已元中方自布衣命官,故仲益之辨,人多是之。然以予考其实,则二公俱失也。南丰元丰中还朝,被命独修《五朝史实》,许辟其属,遂请秀州崇德县令刑恕为之。用选人已非故事,特从其请,而南丰又援经义局辟布衣徐禧例,乞无已检讨,庙堂尤难之。会南丰上《太祖经叙论》,不合上意,修《五朝史》之意浸缓。未几,南丰以忧去,遂已。会之但误以《五朝史》为《英宗实录》耳,至其言辞无已事,则实有之,有可谓无也。

    学士院移文三省名“咨报”,都司移文六曹名“刺”。

    前代,夜五更至黎明而终。本朝外延及外郡悉用此制,惟禁中未明前十刻更终,谓之待旦。盖更终则上御盥栉,以俟明出御朝也。祖宗勤于政事如此。

    予儿时见宋修撰为先君言:“某艰难中以转饷至行在,时方避虏海道,上大喜,令除待制。吕相元直雅不相乐,乃曰:‘宋系直龙图阁,便除待制,太超躐,欲且与修撰。修撰与待制,亦只争一等。候更有劳,除待制不晚。’遂除秘撰。”宋公言之太息曰:“此某命也。”顷予被命修《高宗圣政》及《实录》,见《日历》所载,实有此事。自昔大臣以私意害人,此其小小者耳。

    高庙驻跸临安,艰难中,每出犹铺沙藉路,谓之黄道,以三衙兵为之。绍兴末内禅,驾过新宫,犹设黄道如平时。明日寿皇出,即撤去,遂不复用。

    族伯父彦远言:少时识仲殊长老,东坡为作《安州老人食蜜歌》者。一日,与数客过之,所食皆蜜也。豆腐、面筋、牛乳之类,皆渍蜜食之,客多不能下箸。惟东坡性亦酷嗜蜜,能与之共饱。崇宁中,忽上堂辞众。是夕,闭方太门自缢死。及火化,舍利五色不可胜计。邹忠公为作诗云:“逆行天莫测,雉作渎中经。沤灭风前质,莲开火后形。钵盂残蜜白,炉篆冷烟青。空有谁家曲,人间得细听。”彦远又云:殊少为士人,游荡不羁。为妻投毒羹□中,几死,啖蜜而解。医言复食肉则毒发,不可复疗,遂弃家为浮屠。邹公所谓“谁家曲”者,谓其雅工于乐府词,犹有不羁之馀习也。

    晏元献为藩郡,率十许日乃一出厅,僚吏旅揖而已。有欲论事,率因亲校转白,校复传可否以出,遂退。吕正献作相及平章军国事时,于便坐接客,初惟一揖,即端坐自若,虽从官亦以次起白。及退,复起一揖,未尝离席。盖祖宗时辅相之尊严如此,时亦不以为非也。

    东坡诗云:“大□一弛何缘彀,已觉翻翻不受檠。”《考工记》:“弓人寒奠体。”注曰:“奠,读为定。至冬胶坚,内之檠中,定往来体。”《释文》:“檠,音景。”《前汉苏武传》:“武能网纺缴,檠弓弩。”颜师古曰:“檠,谓辅正弓弩,音警。又巨京反。”东坡作平声叶,盖用《汉书》注也。

    丰相之于舒信道,邹志完于吕望之,其为人似不类,然相与皆厚甚,不以乡里及同僚故也。相之为中司时,犹力荐信道。志完元符中进用,则实由望之荐也。及以直谏远窜,望之坐荐非其人,褫官。谢表云:“臣之与浩,实匪素交。以其尝备学校之选于先朝,能陈诗赋之非于元,比缘荐士,遂取充员。岂期蝼蚁之微,自速雷霆之遣。”其叙陈终不以志完为非,亦不易矣。

    《宋白集》有《赐诸道节度观察防团刺史知州以下贺登极进奉诏书》,云:“朕仰承先训,缵嗣丕基。眷命历之有归,想寰区之同庆。卿辍由俸禄,恭备贡输,遥陈称贺之诚,知乃尽忠之节。省览嘉叹,再三在怀。”实真庙登极时诏书也。乃知是时贡物,皆守臣以俸禄自备。今既以库金为贡,而推恩则如故,可谓厚恩矣。

    前辈遇通家子弟,初见请纳拜者,既受之,则设席,望其家遥拜其父祖,乃就坐。先君尚行之。

    前辈置酒饮客,终席不褫带。毛达可守京口时尚如此。后稍废,然犹以冠带劝酬,后又不讲。绍兴末,胡邦衡还朝,每与客饮,至劝酒,必冠带再拜。朝士皆笑其异众,然邦衡名重,行之自若。

    元丰七年秋宴,神庙举御觞示丞相王岐公以下,忽暴得风疾,手弱觞侧,馀酒沾污御袍。是时京师方盛歌《侧金盏》,皇城司中官以为不祥,有歌者辄收系之,由是遂绝。先楚公进《裕陵挽词》有云:“辂从元朔朝时破,花是高秋宴后萎。”二句皆当时实事也。

    天圣、明道间,京师盛歌一曲曰《曹门高》。未几,慈圣太后受册中宫,人以为验矣。其后宣仁与慈圣皆垂箔摄政,而宣仁实慈圣之甥,以故选配英庙,则徵兆之意若曰:“曹门之高,当相继而起也。”何其神哉!

    赵相挺之使虏,方盛寒,在殿上。虏主忽顾挺之耳,愕然急呼小胡指示之,盖阉也。俄持一小玉合子至,合中有药,色正典,涂挺之两耳周匝而去,其热如火。既出殿门,主客者揖贺曰:“大使耳若用药迟,且拆裂缺落,甚则全耳皆坠而无血。”扣其玉合中药为何物,乃不肯言,但云:“此药市中亦有之,价甚贵,方匕直钱数千。某辈早朝遇极寒,即涂少许。吏卒辈则别有药,以狐溺调涂之,亦效。”

    辽人刘六符,所谓刘燕公者,建议于其国,谓:“燕、蓟、云、朔,本皆中国地,不乐属我。非有以大收其心,必不能久。”虏主宗真问曰:“如何可收其心?”曰:“敛于民者十减其四五,则民惟恐不为北朝人矣。”虏主曰:“如国用何?”曰:“臣愿使南朝,求割关南地,而增戍阅兵以胁之。南朝重于割地,必求增岁币。我托不得已受之。俟得币,则以其数对减民赋可也。”宗真大以为然,卒用其策得增币。而他大臣背约,才以币之十二减赋,民固已喜。及洪基嗣立,六符为相,复请用元议。洪基亦仁厚,遂尽用银绢二十万之数,减燕、云租赋。故其后虏政虽乱,而人心不离,岂可谓虏无人哉!

    仁宗皇帝庆历中尝赐辽使刘六符飞白书八字,曰:“南北两朝永通和好。”会六符知贡举,乃以“两朝永通和好”为赋题,而以“南北两朝永通和好”为韵,云:“出南朝皇帝御飞白书。”六符盖为虏画策增岁赂者,然其尊戴中国尚尔如此,则盟好中绝,诚可惜也!

    王荆公素不乐滕元发、郑毅夫,目为“滕屠”、“郑酤”。然二公资豪迈,殊不病其言。毅夫为内相,一日送客出郊,过朱亥冢,俗谓之屠儿原者,作诗云:“高论唐虞儒者事,卖交负国岂胜言。凭君莫笑金槌陋,却是屠酤解报恩。”

    予幼岁侍先君避乱东阳山中,有北僧年五十馀,戆朴无能,自言沈相义伦裔孙,携遗像及告身诏敕甚备。且云义伦之后,惟己独存,欲诉于朝,求一官还俗。不知竟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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