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篇第二十八讓王

class="q">釋文：“以華木皮為冠。” 郭慶藩云：“上林賦‘華楓枰櫨〔一〕'，張揖曰：‘ 華，皮可以為索。'即樗也。說文：‘樗，木也。以其皮裹松脂。讀若華。'李云：‘縰履，謂履無跟也。' 三蒼解詁蹝作□，云：‘躡也。'聲類或作屣。通俗文：‘履不著跟曰屣。'”</span>杖藜而應門。子貢曰：“ 嘻！先生何病？”原憲應之曰：“憲聞之：‘無財謂之貧，學而不能行謂之病。'今憲，貧也，非病也。”子貢逡巡而有愧色。原憲笑曰：“夫希世而行，<span class="q">司馬云：“希，望也。所行常顧世譽而動。”</span>比周而友，<span class="q">成云：“周旋親比，以結朋黨。” </span>學以為人，教以為己，<span class="q">釋文：“ 學當為己，教當為人，今不然也。”</span>仁義之慝，<span class="q">司馬云：“依讬仁義為奸惡。”</span>輿馬之飾，憲不忍為也。”

    <span class="q">〔一〕“枰櫨”原誤“秤櫃”，據漢書司馬相如傳及文選上林賦改。史記本傳作“華泛□櫨 ”，字通用。</span>

    曾子居衛，縕袍無表，顏色腫噲，<span class="q">司馬云：“腫噲，剝錯也。”郭慶藩云：“疑噲當為癐，病甚也。”</span>手足胼胝。三日不舉火，十年不制衣，正冠而纓絕，捉衿而肘見，納履而踵決。曳縰而歌商頌，聲滿天地，若出金石。天子不得臣，諸侯不得友。故養志者忘形，<span class="q">成云：“賢人君子，不以形挫志。”</span>養形者忘利，<span class="q">成云： “攝衛之士，不以利傷生。”</span>致道者忘心矣。<span class="q">成云：“得道之人，忘心知之術。”</span>

    孔子謂顏回曰：“回來！家貧居卑，胡不仕乎？ ”顏回對曰：“ 不願仕。回有郭外之田五十畝，足以給□粥；<span class="q">釋文：“□，或作饘，廣雅云：‘糜也。'”</span>郭內之田十畝，足以為絲麻；鼓琴足以自娛；所學夫子之道者足以自樂也。回不願仕。”孔子愀然變容曰：“善哉回之意！丘聞之：‘知足者不以利自累也，審自得者失之而不懼，<span class="q">之，即謂利。</span>行修於內者無位而不怍。'丘誦之久矣，今於回而後見之，是丘之得也。”<span class="q">喜得此人也。</span>

    中山公子牟謂瞻子曰：<span class="q">司馬云： “魏之公子，封中山，名牟。”釋文：“瞻子，賢人也。淮南作詹。”</span>“身在江海之上，心居乎魏闕之下，<span class="q">釋文：“魏，淮南作騩。司馬本同，云：‘騩，讀曰魏。象魏觀闕，人君門也。'許慎云： ‘天子兩觀也。'”</span>奈何？”瞻子曰：“重生。重生則利輕。”<span class="q">宣云：“重生，猶尊生。 ”</span>中山公子牟曰：“雖知之，未能自勝也。”瞻子曰：“不能自勝則從，神無惡乎？<span class="q">釋文：“‘不能自勝則從'絕句。一讀至神字絕句。”成云：“若不勝於情Q欲Y，則宜從順心神，亦不勞妄生嫌惡也。”俞云：“從字絕句，是也。呂覽審為篇作‘不能自勝則縱之'，文子下德篇、淮南道應篇並作‘從之'，且疊‘從之'二字，則‘從神'之不當連讀明矣。”</span>不能自勝而強不從者，此之謂重傷。重傷之人，無壽類矣。”<span class="q">釋文：“重，直用反。”俞云：“ 重傷，猶再傷也。不能自勝，則已傷矣；又強制之而不使縱，是再傷也。呂覽高注：‘重，讀“複重”之重。 '是也。釋文非。”</span>魏牟，萬乘之公子也，其隱岩穴也，難為於布衣之士，雖未至乎道，可謂有其意矣。

    孔子窮于陳、蔡之間，七日不火食，藜羹不糝， <span class="q">成云：“藜菜之羹，不加米糝。”</span>顏色甚憊，而弦歌於室。顏回擇菜，子路、子貢相與言曰：“夫子再逐于魯，削跡于衛，伐樹于宋，窮于商、周，圍于陳、蔡，殺夫子者無罪，藉夫子者無禁。<span class="q">釋文：“藉，陵藉也。”</span>弦歌鼓琴，未嘗絕音，君子之無恥也若此乎？”顏回無以應，入告孔子。孔子推琴喟然而歎曰：“由與賜，細人也。召而來！吾語之。” 子路、子貢入。子路曰：“如此者可謂窮矣。”孔子曰：“是何言也！君子通于道之謂通，窮於道之謂窮。今丘抱仁義之道，以遭亂世之患，其何窮之為？<span class="q">郭慶藩云：“呂覽慎人篇為作謂，是也。古為、謂字通。 ”</span>故內省而不窮於道，臨難而不失其德，天寒既至，<span class="q">俞云：“呂覽慎人篇天作大。此誤。 ”</span>霜露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茂也。陳、蔡之隘， <span class="q">釋文：“隘音厄。”</span>於丘其幸乎！”孔子削然反琴而弦歌，<span class="q">成云：“削然，取琴聲。”</span>子路扢然執幹而舞。<span class="q">李云：“扢然，奮舞貌。”</span>子貢曰：“吾不知天之高也，地之下也。”古之得道者，窮亦樂，通亦樂。所樂非窮通也，道德於此，則窮通為寒暑風雨之序矣。<span class="q">俞云：“德當作得。呂覽慎人篇作‘道得於此，則窮達一也，為寒暑風雨之序矣'。疑此文‘窮通'下亦當有‘ 一也'二字，而今奪之。”案：成云：“得道之人，處窮通而常樂。”是成所見本“德”作“得”，與呂覽同。</span>故許由娛于潁陽，而共伯得乎共首。<span class="q">司馬云：“共伯，名和，修其行，好賢人，諸侯皆以為賢。周厲王之難，天子曠絕，諸侯皆請以為天子，共伯不聽，（據路史，當補“弗獲免”三字。）即幹王位。十四年，大旱屋焚，卜於太陽，兆曰：‘厲王為祟。'召公乃立宣王，共伯複歸於宗，逍遙得意共山之首。共丘山，今在河南共縣西。”</span>

    舜以天下讓其友北人無擇，北人無擇曰：“異哉！後之為人也，居於□畝之中，而遊堯之門。不若是而已，<span class="q">言不惟若此。</span>又欲以其辱行漫我。<span class="q">漫，汙也。</span>吾羞見之。” 因自投清泠之淵。<span class="q">釋文：“山海經云： ‘在江南。'一云：在南陽郡西崿山下。”</span>

    湯將伐桀，因卞隨而謀，卞隨曰：“非吾事也。 ”湯曰：“孰可？”曰：“吾不知也。”湯又因瞀光而謀，瞀光曰：“非吾事也。”湯曰：“孰可？”曰：“ 吾不知也。”湯曰：“伊尹何如？”曰：“ 強力忍垢，吾不知其他也。”湯遂與伊尹謀伐桀，克之，以讓卞隨。卞隨辭曰：“後之伐桀也謀乎我，必以我為賊也；勝桀而讓我，必以我為貪也。吾生乎亂世，而無道之人再來漫我以其辱行，吾不忍數聞也。”乃自投稠水而死。<span class="q">釋文：“司馬本稠作洞，云：‘洞水，在潁川。'一云：在范陽郡界。”</span>湯又讓瞀光曰：“知者謀之，武者遂之，仁者居之，古之道也。吾子胡不立乎？”瞀光辭曰：“廢上，非義也；殺民，非仁也；人犯其難，我享其利，非廉也。吾聞之曰：‘非其義者，不受其祿；無道之世，不踐其土。' 況尊我乎！吾不忍久見也。”乃負石而自沈于廬水。<span class="q">釋文：“司馬本作盧水，在遼東西界。一云：在北平郡界。”</span>

    昔周之興，有士二人處於孤竹，曰伯夷、叔齊。二人相謂曰：“ 吾聞西方有人，似有道者，試往觀焉。”至於岐陽，武王聞之，使叔旦往見之，與盟曰：“加富二等，<span class="q">成云：“加祿二級。”</span>就官一列。”血牲而埋之。二人相視而笑曰：“嘻！異哉！此非吾所謂道也。昔者神農之有天下也，時祀盡敬而不祈喜；<span class="q">俞云：“喜當作禧。釋詁：‘禧，福也。'不祈禧〔一〕，不祈福也。呂覽誠廉篇作‘時祀盡敬而不祈福'，與此字異義同。”</span>其於人也，忠信盡治而無求焉。樂與政為政，樂與治為治，不以人之壞自成也，不以人之卑自高也，不以遭時自利也。今周見殷之亂而遽為政，上謀而下行貨，<span class="q">王念孫云：“</span> <span class="q">下字誤加。上與尚同。呂覽誠廉篇正作‘上謀而行貨'。”</span>阻兵而保威，割牲而盟以為信，揚行以說眾，殺伐以要利，是推亂以易暴也。吾聞古之士遭治世不避其任，遇亂世不為苟存。今天下闇，周德衰，其並乎周以塗吾身也，<span class="q">其，猶與其。並，依。塗，汙也。</span>不如避之以潔吾行。 ”二子北至於首陽之山，遂餓而死焉。若伯夷、叔齊者，其于富貴也，苟可得已，則必不賴。<span class="q">恃也。</span>高節戾行，獨樂其志，不事於世，此二士之節也。

    <span class="q">〔一〕“禧”原作“喜”，據集釋引俞樾說改。</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