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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曰:“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夫尤者,言之所由出也。闻不厌多,疑则有阙,言之谨余,尤则寡矣。余《贵耳》三集成,乃补拾前二集之遗,可以绝笔矣。未能守圣门寡尤之训,粗可备稗官虞初之求,必不忘其事之陋也。绍兴间,泰发与会之失欢,诸子多稡前朝所闻,犹未成编,或者以作私史告,稔成书祸,则知文字之害人也如此。始信言之为言,尤之阶也。余每得江湖朋旧书,云翁以多言得放逐,不宜有此集,可谓不善处患难者。余答书云:“仪舌尚在,焉可忘言。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东里张端义,淳祐丙午闰四月四日书。

    宣和七年,南郊毕,恭谢上清储祥宫,闻金人已破燕山,车驾亟还禁中。夜二鼓,中人梁兢持宸翰一纸宣示,惟书黄中来。既入对,上独坐一横榻,两宫娥擎烛。上曰:“边警如此,尽是蔡攸匿下,不令朕知,烦卿先草一诏,尽言朕失,以谢天下。”连进二草,皆不称上意,再三宣谕,只要感动人心,不须归过宰辅,只说朕不是。第三章稍惬上意,亲笔改写成,即时降出。上曰:“卿未可去。适来李邦彦等,皆诪张失措,且去外面商量。此诏是朕自思算,更有二事待与卿说。朕欲遣王黼、蔡攸等分守大河,尽籍内臣贵戚幸佞家财抵备犒军,朕传位与皇太子,渊圣名。朕移军长安,保捍关中为根本。卿可就此为朕处置,明日便要都了,只是未有人做宰相。”是夜二府皆至银台门矣,罪己诏下。忽吴敏拜少宰,李纲拜尚书左丞。渊圣登极,道君南幸,向来御笔皆不行。内禅之前,上谕曰:“处置许多事,蔡攸尽道不是,只传位一事,靠要做他功劳。”渊圣嗣位,台谏交章请诛京、攸,虽杨中立不免宣言蔡攸无罪之语。但见论者纷然以诛王黼为快,而右蔡氏矣。

    徽宗北狩,有谍者持一黄中单来,御书云“赵岐注《孟子》”,付黄潜善诸人审思之。孟即瑶华太后,赵即康王,高宗由是中兴。载《泣血录》。

    真庙宴近臣,语及《庄子》,忽命秋水至,则翠鬟绿衣一小女童,诵《秋水》一篇,闻者竦立。

    昔闻仁宗时,有外臣奏陛下不蚤立太子,有播迁之祸。仁宗大怒,问宰执曰:“朕未立皇子,如何比朕如唐明皇有播迁之祸?”宰相奏云:“陛下果是播迁,不及明皇,当时明皇幸蜀,尚有肃宗即位灵武,陛下无肃宗为子,委不及明皇。”仁宗怒释,建立之议始坚。

    孝皇一日宣押王丞相、赵丞相、施元枢、周大参,幸一燕,咨访政事。驾方御座,见御案上有一黄绫册,上忽驾兴,二相不敢近看,独周大参略开一看,不觉吐舌,复掩册如初。移时上来,遽问卿等不曾看此册否?皆以不敢对。来日,周大参入堂,首与二相言,此册即是前宰执所进台谏姓名,见今宰执所进拟者皆在焉。孝皇圣断,不可测度,前相既去,后相即拜,却除前相进拟台谏,后相虽有进拟,虑其立党不除,恐台谏奉承后相风旨,以攻前相,所以存进退大臣之体。今则不然,一相去,台谏以党去,一相拜,台谏以党进。况自嘉定副封之靡,前帝宏规废矣。

    高宗、孝宗在御,每三年大比下诏,先一日,奉诏露天默祷曰:“朝廷用人,别无他路,止有科举,愿天生几个好人,来辅助国家。”及进殿试策题,临轩唱名,必三日前精祷于天。所以绍兴、淳熙文人才士,彬彬在朝。此二祖祈天之效如此。

    寿皇过南内,德寿问近日台臣有甚章疏,寿皇奏云:“台臣论知阁郑藻。”德寿云:“说甚事?不是说他娶嫂?”寿皇奏云:“正说此事。”德寿云:“不看执柯者面?”寿皇问:“执柯者谁?”德寿云:“朕也。”寿皇惊灼而退,台臣即时去国。

    德寿丁亥降圣,遇丙午庆八十,寿皇讲行庆礼上尊号,周益公当国,差官撰册文。读册书册,拟杨诚斋、尤延之,各撰一本,预先进呈。益公与诚斋乡人,借此欲除诚斋一侍从为润笔。册文寿皇披阅至再,即宣谕益公:“杨之文太聱牙,在御前读时生受,不若用尤之文温润。”益公又思所以处诚斋,奏为读册官。寿皇云:“杨江西人,声音不清,不若移作奉册。”寿皇过内,奏册宝仪节,及行礼官读至杨某,德寿作色曰:“杨某尚在这里,如何不去?”寿皇奏云:“不晓圣意。”德寿曰:“杨某殿册内比朕作晋元帝,甚道理?”杨即日除江东漕,诚斋由是薄憾益公。

    孝宗朝幸臣虽多,其读书作文不减儒生,应制燕闲,未可轻视。当仓卒翰墨之奉,岂容宿撰?曾觌、龙大渊(本名奫,孝宗写开二字)、张抡、徐本中、王抃、赵弗、刘弼,中贵则有甘昺、张去非、弟去为,外戚则有张说、吴琚,北人则有辛弃疾、王佐,伶人则有王喜,棋国手则有赵鄂,当时士大夫,少有不游曾、龙、张、徐之门者。

    张景卿因奏对,仁宗曰:“卿亦出孤寒?”张对曰:“臣本书生,陛下擢至中丞,三子皆服冠裳。陛下春秋高,主畅虚,臣非孤寒,陛下乃孤寒也。”上嘉纳之。

    道君北狩,在五国城,或在韩州,凡有小小凶吉丧祭节序,北国必有赐赉,一赐必要一谢表。北国集成一帙,刊在榷场中博易,四五十年,士大夫皆有之。余曾见一本,更有李师师小传,同行于时。李抄本作吕。

    道君幸李师师家,偶周邦彦先在焉,知道君至,遂匿于床下。道君自携新橙一颗云:“江南初进来。”遂与师师谑语。邦彦悉闻之,檃栝成《少年游》云:“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后云:“严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李师师因歌此词,道君问谁作?李师师奏云:“周邦彦词。”道君大怒,坐朝宣谕蔡京云:“开封府有监税周邦彦者,闻课额不登,如何京尹不按发来?”蔡京罔知所以,奏云:“容臣退朝,呼京尹叩问,续得复奏。”京尹至,蔡以御前圣旨谕之。京尹云:“惟周邦彦课额增羡。”蔡云:“上意如此,只得迁就将上。”得旨,周邦彦职事废弛,可日下押出国门。隔一二日,道君复幸李师师家,不见李师师,问其家,知送周监税。道君方以邦彦出国门为喜,既至不遇,坐久,至更初李始归,愁眉泪睫,憔悴可掬。道君大怒云:“尔去那里去?”李奏:“臣妾万死,知周邦彦得罪押出国门,略致一杯相别,不知官家来。”道君问:“曾有词否?”李奏云:“有《兰陵王》词。”今“柳阴直”者是也。道君云:“唱一遍看。”李奏云:“容臣妾奉一杯,歌此词为官家寿。”曲终,道君大喜,复召为大晟乐正,后官至大晟乐乐府待制。邦彦以词行,当时皆称美成词,殊不知美成文笔大有可观,作《汴都赋》,如笺奏杂著,皆是杰作,可惜以词掩其他文也。当时李师师家有二邦彦,一周美成,一李士美,皆为道君狎客,士美因而为宰相。吁!君臣遇合于倡优下贱之家,国之安危治乱,可想而知矣。李抄本作吕。

    孝皇圣明,亦为左右者所惑。有一川官得郡陛辞,有宦者奏知,来日有川知州上殿,官家莫要笑。寿皇问:“如何不要笑?”“外面有一语云:‘裹上幞头西字脸’,恐官家见了笑,只得先奏。”所谓知州者,面大而横阔,故有此语。来日上殿,寿皇一见,忆得先语便笑。“卿所奏不必宣读,容朕宫中自看。”愈笑不已。其人在外曰:“早来天颜甚悦,以某奏札称旨。”殊不知西字脸先入之言,所以动寿皇之笑也。

    王尚之为郎日,轮对一札,乞减宫嫔之冗。寿皇问:“卿是外臣,如何知朕宫中事?”“臣备员内府丞,见每月宫中请给,历历具道大小请给细数。”寿皇大喜,即日除浙漕,却不及作侍从,曾作太府卿。

    高孝二朝,帅蜀必要临遣,未尝就外除,亦以蜀为重事。庙堂欲除崔菊坡先生,觉菊坡之意未就,司谏王贯卿上疏,指以士大夫辞难避事,不肯任朝廷之委用。疏上后,菊坡之命始出,菊坡只得一行。在九江时,余往见之,扣其入蜀之意,菊坡自言:“朝廷以蜀中散乱,令某整齐之。”余进曰:“今天下散乱,岂特一蜀耶?朝廷何不留先生整齐天下之散乱,而独私于蜀耶!”菊坡唯唯而已。近汤季能有辞难避事之疏,三十年间两见之,恨无菊坡再见此疏也。

    寿皇问王抃,如何北使在庭舞蹈极可观,此间舞蹈皆不及之。抃奏云:“北人袖窄,但公裳袖大,一举手便可观;南人袖内外俱宽大,举手便不可看。”北人视此为大礼数,德寿、孝宗在御时,阁门多取北人充赞喝,声雄如钟,殿陛间颇有京洛气象。自嘉定以来,多是明、台、温、越人在阁门,其声皆鲍鱼音矣。

    寿皇以孝治天下,有大理寺孙寺丞,失记其名,匿服不丁母忧,寿皇怒,欲诛之,奏知德寿云:“孙某不孝,欲将肆诸市朝。”德寿云:“莫也太甚。”遂黥面配广南,数年得归。余儿时曾见之。今之士大夫,甚至闻讣,仕宦冒荣自若,衰绖有不曾著者,食稻衣锦,汝安则为之,圣门之训,天理灭绝,去禽兽几希!

    宣和元年间,高丽遣使,一旦忽上奏,以其王病求医,上择二良医往,岁余方归。二医奏王馆医甚勤,谓曰:“高丽小国,世荷国恩不敢忘。闻天子用兵,辽实兄弟国,苟存之,犹是为中国捍边,女真乃新起,不可交也。愿二医告诸天子,早为之备。”

    慈宁殿赏牡丹,时椒房受册,三殿极欢,上洞达音律,自制曲,赐名《舞杨花》,停觞命小臣赋词,俾贵人歌以侑玉卮为寿,左右皆呼万岁。词云:“牡丹半坼初经雨,雕槛翠幕朝阳。娇困倚东风,羞谢了群芳。洗烟凝露向清晓,步瑶台月底霓裳。轻笑淡拂宫黄,浅拟飞燕新妆。杨柳啼鸦昼永,正秋千庭馆,风絮池塘。三十六宫簪艳粉浓香。慈宁王殿庆清赏。占东君谁比花王。良夜万烛,荧煌影里,留住年光。”此康伯可《乐府》所载。

    寿皇使御前画工写曾海野喜容,带牡丹一枝,寿皇命徐本中作赞,云:“一枝国艳,两鬓东风。”寿皇大喜。

    绍兴初,杨存中在建康,诸军之旗中有双胜交环,谓之二圣环,取两宫北还之意,因得美玉,琢成帽环进高庙,曰尚御裹。偶有一伶者在旁,高宗指环示之,此环杨太尉进来,名二胜环。伶人接奏云:“可惜二圣环,且放在脑后。”高宗亦为之改色。所谓工执艺事以谏。

    向芗林因入对,论奏甚久,上顾问再三,中书舍人潘良贵摄左史,忽出位言曰:“天时暑甚,向某不合以无益之言,久勤圣听。”公退,上章待罪,且乞致仕。或者谓榻前因奏端研书画,潘有此言。五峰行状大略相似,所奏不同耳。

    方腊作乱,朝廷捕之,献言者曰:“若急请于朝,以刘公安世守南都,陈公瓘镇金陵,人望归之,可不劳兵而破矣。”此芗林语也,致堂先生行状中载之。

    王丞相欲进拟辛幼安除一帅,周益公坚不肯。王问益公云:“幼安帅材,何不用之?”益公答云:“不然,凡幼安所杀人命,在吾辈执笔者当之。”王遂不复言。

    孝皇朝不许宰相进拟乡人,王丞相在相位八年,林子中亦乡人,八年不得除命。

    吴越钱王入朝,太祖曰谋下江南,许以举兵援助,归语其臣沈伦,伦再三嗟叹。钱王扣之,伦云:“江南是两浙之籓篱,藩篱若撤,堂奥岂得而安耶?大王指日纳土矣。”宣和年,结女真攻契丹,契丹果灭,随即二帝北狩,此亦自撤藩篱也。今又以灭金国,蒙古横行襄蜀,此又自撤藩篱矣。乔行简为淮西漕,便民五事,曾说此一项,是亦祖江南之沈伦也。

    寿皇赐宰执宴,御前杂剧妆秀才三人,首问曰:“第一秀才仙乡何处?”曰:“上党人。”次问:“第二秀才仙乡何处?”曰:“泽州人。”又问:“第三秀才仙乡何处?”曰:“湖州人。”又问:“上党秀才,汝乡出甚生药?”“某乡出人参。”次问:“泽州秀才,汝乡出甚生药?”“某乡出甘草。”次问:“湖州出甚生药?”“出黄蘖。”“如何湖州出黄蘖?”“最是黄蘖苦人。”当时皇伯秀王在湖州,故有此语。寿皇即日召入,赐第奉朝请。

    何自然中丞上疏,乞朝廷并库,寿皇从之。方且讲究未定,御前有燕,杂剧伶人妆一卖故衣者,持裤一腰,只有一只裤口,买者得之,问如何著?卖者云:“两脚并做一裤口。”买者云:“裤却并了,只恐行不得。”寿皇即寝此议。

    世之巧宦者,皆谓之钻。班固云:“商鞅挟三术以钻孝公。”嘉定间,士大夫有一戏论,于从政云将仕皆得改官,独颜子孔门四科之首,不得改官。夫子曰“回也不改”,颜子钻错了。钻之弥坚,如何改官。

    天宝间,杨贵妃宠盛,安禄山、史思明之作乱,遂有杨安史之谣。嘉定间,杨太后、史丞相、安枢密,亦有杨安史之谣。时异事异,姓偶同耳。

    平江道士袁宗善曾遇异人,得验状法,遭际三殿,赐通真先生。寿皇一日使中贵持白纸三幅,默祷在内,令通真书来。中贵先排定资次,第一纸书不可行,第二纸书无分,第三纸书真真二字,奏呈寿皇,隔数月皆验。不可行,要请陵寝,北报不从;无分,乃小刘娘子要册后半年而殂;真真二字,乃受禅光宗。后来光宗有心疾,寿皇宣通真,私问二真字,通真奏云:“臣书先定,二真合成一字,即字。”寿皇大喜,前定皆验,赐赉甚厚。此袁通真亲与先君言。

    有一川官在都乞差遣,一留三四年,题一诗在僦楼之壁曰:“朝看贝叶牢笼佛,夜礼星辰取奉天。呼召归来闻好语,初三初四亦欣然。”初三、初四即二仆也。因此诗传摇京下,遂得缺而去。

    王黼宅与一寺为邻,有一僧,每日在黼宅沟中流出雪色饭颗,漉出洗净晒干,不知几年,积成一囤。靖康城破,黼宅骨肉绝粮,此僧即用所收之饭,复用水淘蒸熟,送入黼宅,老幼赖之无饥。呜呼!暴殄天物,圣人有戒。宣和年间,士大夫不以天物加意,虽沟渠污秽中,弃散五谷,及其饿馁之时,非僧积累之久,一家皆绝食而死,可以为士大夫暴殄天物者戒。

    荆公黜词赋,尊经独《春秋》,非圣经不试,所以元祐诸人多作《春秋传解》。自胡安定先生始,如孙莘老辈,皆有《春秋集解》,则知熙宁、元祐诸人议论,素不同矣。唐子西云:“挟天子以令诸侯,诸侯必从,然谓之尊君则不可;挟《六经》以令百氏,百氏必服,然谓之尊经则不可。”

    蜀士胡其姓者,知其女贵,能生子作宰相,携入京师,寻一朝士生宰相者,即与之。遇道间见韩光禄国华,拜于马首云:“三年在京师,阅人多矣。光禄必生宰相子,敢以女为献。”后果生魏公。今韩氏家庙有胡夫人,即斯人女也。

    钱参政良臣之妻弟章其姓者,自南康守回,忽进拟浙东仓,孝皇忽云:“执政妻党,便得好官。”参政李彦颖奏云:“章守南康有声,诸台列荐,以此除激励作郡者。”章某见乞祠,孝皇云:“且与祠。”章由是而不复起矣。

    谢文昌源明,馆伴北使,时宁庙初即位,定册时诸臣颇有议论,北使忽问谢云:“伊尹放太甲于桐,此何义?”指光宗属疾而言。谢答曰:“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不可。”避一簒字,朝论甚伟。

    李季章奉使北庭,虏馆伴发一语云:“苏东坡作文爱用佛书中语。”李答云:“曾记《赤壁怀古》词所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舻灰飞烟灭。’所谓‘灰飞烟灭’四字,乃《圆觉经》中语云‘火出木烬,灰飞烟灭’也。”北使默无语。

    开禧议和,首遣方信孺通书奉使,和议未成,欲遣辅汉卿,辅辞以考亭诸生,老不称使,乃荐王都厢楠代为行人。王往还至四,敌有一伴使颜元者,问韩侂胄是甚么人?答云:“魏公之孙,吴太后之肺腑,有拥佑之勋。”又问云:“官里如何信任他,不知去得他否?”王答云:“大臣去留,出自圣断。”伴使就怀中取出本朝省札,韩侂胄军怒,已击死。王为之惊骇。当时一语之差,岂不失两国之体?则知专对之为难事也。

    卫社稷宗社者,大臣职也;死社稷宗社者,大臣之不幸也。韩侂胄柄国,皆由道学诸公激之使然。绍熙五年七月,光宗属疾,宁皇未内禅,外朝与中禁势相隔绝,赵忠定招侂胄通太后意,中官关礼同任往来之旨。宁庙即位,诸公便掩侂胄一日之劳,嗾台谏给舍攻其专辄之罪,此时侂胄本不知弄权怙势为何等事,道学诸公反教之如此为之弄权,如此为之怙势,及至太阿倒持,道学之祸起矣。后十年,坤鉴一进资善一疏,起于张镃、吴衡、王居安之谋,其他皆因人成事者也。和议成,奉使许奕,吴衡副之。敌索首谋,函首至濠,二使不敢进,小使往返数次。敌云既是讲和,必无创出礼数,国信不必虑。函首才至敌界,敌中台谏交章言:“韩侂胄忠于其国,缪于其身,封为忠缪侯。”将函首祔葬于魏公韩某墓下,仍札报南朝。当时丘宗卿开督府在建康,备坐北札,遍札诸州监司。先父适漕淮东,亲得此札,幸一见之。

    侬智高发三解不得志,遂起兵两广,遂有“两解试摄官”之格。张元因殿试落第,径往西夏,自此殿无黜落之士。

    施宜生以贺正使来,韩子师馆伴,因语《日射三十六熊赋》云:“云屯八百万骑,日射三十六熊。”以八百万骑对三十六熊,何其鲜哉!宜生语塞。大抵南北二使,皆不深书,司射所载,熊即侯也,非兽也。

    乖厓张公帅蜀时,请于朝创用楮币,约以百界。尝见蜀老儒辈言,谓此是世数所关,七八年前已及九十九界,蜀阃建议,虚百界不造,而更造所谓第一界,行之未久,而蜀遂大坏。时数之论,于是为可信。

    辛卯岁,北来人数百辈,暂寓于襄阳府九华寺,有一人题诗于壁云:“干戈未定各何之,一事无成两鬓丝。踪迹大纲王粲传,情怀小样杜陵诗。鹡鸰信断云千里,乌鹊巢寒月一枝。安得中山千日酒,陶然直到太平时。”虽未为绝唱,读之亦使人增感也。

    少游《郴阳》词云:“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知何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诗话谓“斜阳暮”语近重叠,或改“帘栊暮”。既是“孤馆闭春寒”,安得见所谓帘栊?二说皆非。尝见少游真本,乃“斜阳树”,后避庙讳,故改定耳。山谷词“杯行到手莫留残,不到月斜人散”,诗话谓或作“莫留连”,意思殊短。又尝见山谷真迹,乃是“更留残”,词意便有斡旋也。

    鹤山先生母夫人方坐蓐时,其先公昼寝,梦有人朝服入其卧内,因问为谁?答曰:“陈了翁。”觉而鹤山生,所以用其号而命名。陈莹中前三名登第,后两甲子,鹤山中第,亦第三名。其出处风节相似处极多。在东南时,有了翁家子孙,必异遇之。

    章子厚在政府,有惇贼邦曲之号。一日邦直又复唐巾裹,子厚曰:“未消争竞,只烦公令嗣戴来略看。”子由语张文潜曰:“庙堂之上,谑语肆行,在下者安得不风靡?”

    王嘉叟题王龟龄詹事祠堂诗:“当时孤论偶相同,终始知心每愧公。才见安车延绮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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