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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责负心冤魂寻夙恨 喜同志美少结新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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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柳五官被那家丁带到后堂内书房里,见红烛高烧,二郎坐在上面等候。五官走入,抢步上前,倒身下拜道:“日间极承关顾,又蒙开脱,我只愧初到此地即惹下这一场大祸,反叫你作难代我掳掳。我此时也不便以语言空谢,惟有铭诸肺腑,再图后报罢。只恨我无辜受这一场羞辱,真令人愧不欲生。”说着,不禁哭了。

    二郎忙着站起用手搀住五官,笑道:“言重,言重!你的事我不晓得则已,既经知道岂可置身事外?本来你是冤屈,这么一说反觉你我生疏,不同往日了。此次你也意想不到遭此横逆,只好委之于年灾月晦?不可介怀。还算你时运好,倘若一石头打死了田文海,那就更难撕掳了;好在目下田文海已撵逐出境,黄道士又掌责过了,你心里也可稍慰,切勿自己苦坏身体。”回头叫人取水来与柳五爷洗脸,又着实安慰了一番,方问:“何日从京内起程,可到过子骞那里?日前伯青送他妹子走我这里经过,眈搁了一天,他还说列了山东必然要会见你的,想你们都应见着过了。”五官见二郎殷懃劝慰,自己一想不过受点惊吓,也没有吃着亏苦。有楚卿这么一办,亦算代我挣回体面了,方有了笑容,忙道:“伯青到山东去了么?何以我从子骞处来,并没有遇着,想是走扠了。我此番又是来的不巧。”顿时不悦起来,二郎笑道:“足见五官单有伯青在心里,我们是不配同你相好的。难道伯青不在南京,在田、者香那边亦是旧识,岂不可耽搁?横竖多则半年,少则数月,伯青亦要回来的。你又不赶着回京,忙什么呢?”说得五官也笑了,道:“并不是这等说法,因路上没有会着,懊悔错过了,你倒会多心。”

    二郎即叫摆酒与五官压惊,两人对饮,谈谈笑笑甚为适意。二郎俟五官说得高兴之时,起身亲自斟了一杯酒,送与五官面前道:“你且干了此杯,我有话与你商量,你要恕我。今日这件事,你原是无辜受辱。既将田文海撵逐,又将黄道土打了,所以不得不当着人众亦不许你逗留淮城,此乃遮掩耳目。你想也明白,不怪我的。但是业已判断过了,你久住此地终屈不便。旁人虽不敢明说,背后却要议论我徇庇。若论你住在我衙内,也没人知道,怕的传说出去,落人讥诽。并非我催促你动身,明日我代你封下一号大船,晚间悄悄的上去,后天黎明开行,人不知鬼不晓,且到南京、苏州一带盘桓几时。俟此事冷淡过去,那时即彰明较着请至我处耽搁一年半载,外人也不说闲话了。我是为你起见,你切不可怪我无情,我是以告罪在先。”

    五官听了,微笑道:“你把人看得太胡涂了,我岂不明这个道理。你纵然留我,我也是要走的。原想今日即行,因承你盛情,不能不来见你澍声。我若怪你,我可不是更胡涂了么!”二郎火笑道:“五官真乃快人,且请再干一大杯。”五官亦起身回敬了二郎的酒,两人重又畅饮起来,直至三更始止。二郎亲送五官至书房安寝。次日,命人封下座船,在河干伺候。晚间又备酒与五官饯行,说道:“此去必先至南京,我有封禀启烦你寄交总督衙门。

    陈小儒亦是我辈中人,你可去见见他,我的禀启内已写下了。”又嘱咐五官沿途小心,饮到初更,即散了席。五官起身作辞上船,二郎道:“恕我不能送你,千万明春到我这里来住些时,不可爽约。”五官点首答应,二郎又着人送五官主仆出城,看他上了船,始回衙销差。五官在路行走非止一日,方可抵南京。

    且说鲁鹏回到衙门,只落得气的恨骂而已。又来与田文海商议,这件事既已闹开,府里又护着小柳,不许我留你住在衙门。

    冯家耳风最长,若访得你没有出去,我即耽了处分。你可在外面稍避风声,再进衙门。田文海亦知二郎向来铁面无私,不徇私情,难以朦混。自己亦怕讨他的没趣,想了想仍搬到三清观去,俟养好伤痕,再作计较。鲁鹏即着人搬了田文海行李箱笼,送至三清观。随后方用软轿抬了田文海出衙,诈称一声出城上船,回南京去。到了观中,黄道士忙着接入。田文海说了多少替黄鹤仙抱屈的话,“总怪我拖累了你,好歹且耐着些时,这场仇恨都是要报复的”。黄道士收拾出一间密室,让田文海居住。又吩咐徒弟等人,外面不许乱说。过了十数日,田文海头上伤痕日渐平复。这日,正是十一月十五,月当头之夕,大家小户都做消寒会。黄鹤仙也备了几样精致酒肴,请田文海晚间赏月消寒。席散,田文海觉得多吃了几杯酒,心内有些烦躁。回房时已三更,月色当空,明如白昼。田文海因口燥,叫人烹茶来解渴。又将迎面一扇捅子撑起坐在窗口仰头看月,长空万里,绝无纤云。又有微微的风吹着,反觉酒气渐消,爽适异常。窗外左边一丛翠竹,迎风摆弄,月影迷离,分外有趣。

    猛然竹外起了一阵怪风,吹得竹叶飕飕,那月色亦暗了下去。窗里的灯摇闪欲灭,田文海把头一缩道:“好冷!”忙起身,意在放下窗子进去。忽听阶下有脚步之声,急低头看时,见隐约一人走来。田文海只当是送茶的人,骂道:“混帐东西,鬼魆魆的吓人一跳。”说话间,那人已至面前,未语先笑道:“文海兄,别来无恙,我们倒久违了。原来你在此地甚好,如今又名成利就,可知我受尽苦楚,今日方得出头。你既与我至好,倒忍心不问我一问。好容易此间寻着了你,我们还是一道儿去罢,也不枉当日交好一场。”

    田文海听了,摸不着头脑,急睁眼细细一望,认得是刘蕴,大惊道:“他怎么能到此地来?他是疯狂了的,难道病好了么?晓得我在淮城得手,特来找我。又是谁告诉他,我在三清观的。”正欲回答,蓦地记〔起〕刘蕴已死,“我前日闻得南京有人来说,仍亏陈小儒不念旧恶,用棺木装殓,送入他祖茔内安葬。哎哟!不好了,他是个鬼咧!”不禁毛发突竖,啐了一口,转身即向内间里跑。谁知刘蕴跟了进来,抢步上前,挡住道:“文海兄,你太薄情了。见了面你即骂我,我知你无意,也不来咎你。此时你又耍躲开,难不成故人远路而来,应该不瞅不睬的么?”田文海见刘蕴阻住去路,早巳吓得心胆俱裂,噤着叫喊不出。随手拿起一张椅子,欲劈头打下,见刘蕴满面怒容道:“田文海,你敢放肆么!我倒好意与你叙旧日交情,不肯陡出恶言。你竟猖獗太甚,与我用武,可知你负心之处,神人不容。我生前怎样另眼待你,你见我势败,托故他去,生恐我和你纠缠。后来闻得我已死,你反对人说我作恶多端,难以枚举,我还嫌他太死迟了呢!算我待你十数年好处,被你明索暗赚了多少银钱,没落得你句好话儿;我今日实告诉你罢,我已请命冥王特来迫你的性命,不能容你在刚间独享富贵。”说着,长啸了一声,将头一摇,顿时头发披了下来,两眼突出,舌头拖在唇外二寸多长,向田文海扑过。

    田文海一个寒噤,支持不住,连人卅椅跌倒在地,昏死过去,那口内白沫直喷。恰好送茶的人已至院外,听得房内天崩地蹋的一声响,很吃了一惊,忙忙走上台阶。忽扑面“豁喇”的一阵冷风刷过,逼得通身毛骨竦然。没奈何大着胆入内,见桌上残灯半明,田文海躺在地上,一张椅子跌得粉碎。那人不知何故,放下茶锤,来扶田丈海道:“老爷怎么了?”连问数声不见答应,再用手摸了摸口鼻只有出气,没有入气。吓得那家人狂叫起来,早惊动了黄道士,同着他徒弟走过问道:“半夜三更的,大呼小叫做什么?被邻舍家听得,又要查问了。”那家人道:“黄老爷,你还说太平话儿,你来看看我主人不知何事,跌在地下,多分倒没气了。”

    黄鹤仙听说,也吃了一吓,忙着蹲下来摸田文海,果然微微一息。急回头叫徒弟等人,帮着他将田文海抬起,放到他牀上,又叫人取了姜汤开水灌下。好半晌,田文海始醒了转来,一翻身坐起。,向着窗外连连叩首道:“并非我害死你的,你为何寻我要起命来?我纵然负了你平日待我好处,不该见你势败设法走开。此却是我的错处,难怪你动气,还求你念昔日交情,饶恕我罢。”说着,叩拜不已。自己又用手左右打着嘴巴道:“怪我,怪我!”吓得众人不知道他说些什么见神见鬼的话,令人害怕。黄鹤仙急叫请了医家来诊视,说是中了邪气,痰迷心窍,很有两分病症。开了一帖驱邪定神的药,嘱咐吃了下去,能发出一身汗来,方可有治。黄鹤仙听了分外着急,等至天明,亲自去报知鲁鹏。鲁鹏即打发了两名亲信家丁,过来看视。此时田文海益发乱说起来,又直着脖子喊叫,如鬼嚎一般。吓得他的家人与庙里小道士们,远远看着他,不敢近前。黄鹤仙同着两名家丁进来,到了他榻前询问。田文海现在已认不得人了,那喊的声音亦渐渐低喑。黄鹤仙道:“二位爷们,看这样光景,田老爷是朝不保暮的人了。请爷们回去禀知鲁太爷,宜速办后事为是。”两名家丁不敢停留,赶紧回衙告诉鲁鹏。

    鲁鹏一听,忙命伺候,假说到三清观拈香,亲自来看田文海的病。到了庙前,黄道士得信,忙来迎接道:“太爷来得正好,田老爷此刻多分是没用了。”鲁鹏急忙下轿入内,见田文海仰卧榻上,满脸铁青,两只手撺得死紧,眼睛大睁着,口角微流紫血。鲁鹏见了心内不忍,不禁流下泪来。即叫人去买上等棺木装殓,就停供在观内。又派那两名家丁在此帮着黄道士收拾,自己即坐轿回衙。赶着写了信,专差寄至南京,唤田家的人来领棺木。外面一传十,十传百,都晓得田文海被冤鬼活捉了去。反加了些说话上去,竟说得活灵活现的。隔了几日,传到二郎耳内。

    二郎又叹息了几声,随即寄信与柳五官知道。

    单说五官由淮城动身,走了五六日,已抵南京。五官正欲进城,到总督衙门投递二郎的信。上了岸,见河边往来轿马络绎不绝,好似接差的光景。又见制台、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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