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一回 剑气腾霄 山农话旧 彗星扫野 学士思亲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古人说,北方风气刚劲,所以燕赵多悲歌慷慨之士。这话诚然不错,但是山川钟毓,何地无才?也不能一概而论。就举在下的故乡,号称人物文家的浙江来说,从古到今,所谓武健豪侠一流的人物,着实出了不少。

    时代久远,见于记载的,且不必浪费笔墨,人云亦云。我说的是清代咸丰年间的时候,正值太平天国纵横之际,战争连年。人物蔚起,也不知造就了多少俊杰,也不知埋没了几许英雄。恰恰这时节,浙江绍兴府诸暨县,出了一个包立身,居然就凭一个乡僻农夫,把太平天国一支精锐军队,杀得七零八落,因此震动一时。甚至深居九重的咸丰皇帝,也肃然起敬,颁赐了一件不痛不痒的黄马褂,你道奇不奇?

    这一桩故事,已经散见于各家笔记,可是记载得未见十分确实,现在姑且不提。单说包立身震动一时的时候,距诸暨大约百余里路,有一个山阴县属的小小村落,叫做剑灶,却也出了一个肝胆磊落的草莽英雄。原来这剑灶村,四面峰峦环抱,景物清幽,也是山阴道上名胜的一小部分。古老相传,当年吴越争霸时代的越国,即在此地铸成干将、莫邪两把千古闻名的宝剑。到现在村南的金鸡山,村北的玉虬山,上面尚有两剑火的遗址,所以这个地方,叫做剑灶。那金鸡、玉虬两座山,遥遥对峙,中间相距约有十余里远。后人又把玉虬山那一面的村落,叫做上灶,金鸡山这一面的村落,叫做下灶。下灶近水,直达县城,上灶重山叠岭,可以通道平水、诸暨等处。

    在洪杨以前,下灶村内也有百余户人家,大半是农夫樵子,也有几个打猎为生,倒是风俗淳朴,别有桃源。但是这几百户土墙茅舍中,偏有一个姓吴的书香世第缙绅人家。这家房子,门墙高峻,背山面水,正在村口。凡从山阴城内到下灶去的,不论水道、旱道,都要经过这吴家门口,地形上宛然是全村锁钥。并且因为是村中独无仅有的一个巨宅,又是缙绅门第,所以村中一举一动,也唯这吴家马首是瞻。作者与这吴家谊属姻戚,曾经看过他们的家谱,知道自明末避乱于此,历世科甲连绵,文风不绝。

    嘉道年间,有一位吴桢,字干侯,从两榜出身,历任云南繁剧各州县。那时云南各府,土匪猖獗异常,偏又到处高山密箐,民情凶悍,差不多林深山险的地方,都有啸聚的剧盗。且地属边疆,奇风异俗,号称难治。亏得这位吴干侯虽然是一个七品县官,才具着实开展,他所到的地方,抚缉得宜,颇有政声,上方也十分器重。不到几年,就保升临安府知府,这时他正四十九岁。膝下一男一女。男名壮猷,字蕴之,年十七,已青一衿,女名娟娟,少兄二岁,待字闺中。因为云南遥遥万里,不便挈眷,就命兄妹二人仍在家中侍奉母亲,专心攻读,任上只带了一名收房婢女,同几个贴身亲随。

    升任临安府这一年的秋天,恰值浙江乡试,接到壮猷平安家报,知道壮猷中了举人,而且高中在十名以前。信内还说来年初夏,是他老人家的五十大寿,母亲的意思,定要挈带兄妹,到云南来奉觞祝寿。定于来年正月底动身,到云南省的时候,请他派人去接。干侯接到这封家信,颇为高兴。想到自己的官运尚算一帆风顺,儿子未到弱冠,已经一举成名,将来成就或在自己之上。正在捋须微笑,神驰家乡的当时,忽然觉得冰凉挺硬的一件东西,在嘴唇皮上碰了一碰。回头一看,原来他这位丫头收房的姨太太,早已经移动莲步,在身旁侍候。

    她看见老爷手里拿着一封信,望空出神,以为又是一件紧要特事,所以如此费神的思索。顺手就拿起了桌上的水烟袋,装好烟,点好媒头纸,把长长的烟嘴,向老爷的嘴上一送,助助他的精神。果然,干侯体会到这位姨太太的意思,就随意呼呼的吸了几口,笑着向她说,这是家里来的信,壮儿中了第八名举人,也算亏他的了。姨太太道:“呦,原来少爷高中了,这是天大的喜事,应该向老爷叩喜才是。”说罢,连忙把水烟袋轻轻一放,先恭恭敬敬的向干侯福了一福,就要叩下头去。

    干侯一摆手,说道:“且慢,这是祖宗的庇荫。少时,中堂预备香烛,待我叩谢祖先后再说,但是将来你要多伺候一个人了。”

    姨太太听了这句话,宛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愣的说道:“好好的叫我伺候谁呢?”

    干侯知道她误会到别的地方去,暗暗的好笑,就举着桌上的信,对她说道:“信上说,明年太太率领着孩子们,要到这儿来替我做寿,太太到了此地,岂不是又要你多侍候一个人了?”

    姨太太喜形于色的说道:“呦,原来如此,这太好了!本来这上房内,每逢老爷到外边去的时候,除了几个老妈子,只剩我冷清清孤鬼似的一个人。有时候逢到文武官员喜庆应酬,我年纪轻,也摸不着头路,有了太太作主,万事都有脊骨柱儿,多么好呀!少爷小姐一家子都聚在一块儿,又多热闹呢!”干侯听她天真烂漫的说了一大串,一面暗暗点头。知道他这位姨太太貌虽中姿,心地倒还光明纯洁,绝不是斗妆争艳,捻酸吃醋的那流人物。于是慢慢的对她说道:“我本来对于许多家眷,盘踞衙门之内,是不大赞成的。因为家眷一多,难免引朋招戚,无意中就许招摇惹事。何况家乡到此,万里迢迢。可是现在情形不同,最要紧的,是壮儿青年中举,难免不意气飞扬,目无难事,不如在我身边,可以随时督饬,不致荒废学业。明年出来,万里长途也可增长些许见识,所以这回太太率领儿女出来,我倒是很赞成的。”

    这位实胚胚的姨太太,听了她老爷的一番大道理,也是似解非解,只有唯唯称是。干侯就顺手抽毫拂笺,写了一封回复家中的信,信内无非应许他们出来,叮嘱沿途小心的一番话。这位姨太太站在旁边,又送了几口水烟,斟了一杯香茗,就闲得无事可做。忽然灵机一动,摆动她的百褶湘裙,行如流水的出了屋子。

    半晌,干侯刚刚将信皮写好,听得堂屋外边许多脚步声响。一个老妈子进来说,请老爷到姨太太房里更衣,堂前香灯已经预备好了,还有内宅几个听差的爷们,都预备着站班叩喜呢。这个消息立刻震动全衙,上自钱刑两幕,下至三班六房,都按班进来道喜。后来同城的文武官僚也都知道了,纷纷道贺,自有一番应酬热闹,这且搁下不提。

    且说干侯的故乡下灶村内,有一天,吴宅门口挂灯结彩,热闹非凡,门口河埠停了几只五道篷三支橹全身彩油的座船,同几只脚划小船(绍兴船大半画着五彩花卉人物,另有一种脚划船,手足并用,快如奔马)。门内老少男女,进进出出,络绎不绝。原来干侯的儿子壮猷中了举人,拜了座师,吃了鹿鸣宴以后,从省城回到家中,一时远近亲友都来道贺。壮猷的母亲陈氏系出名门,原是个贤母,见了儿子中举回来,虽然梦里都笑得合不扰嘴,可是当着儿子的面,也着实勉励一番。而且希望他格外上进,抡元及第,与干侯的意思,可算得异床同梦。

    话虽如此,还是择了这一天黄道吉日,安排筵席,祭祖敬神。顺便邀集远近亲友,同几个村中上年的父老,开阁飞觞,为儿子举行开贺的盛典。门口河埠停的凡只大小船只,就是众亲友乘坐来的。还有本村的人们都知道吴府少爷中了举人,今天开贺,无不扶老携幼,到吴家门口,东一张西一望的,来趁热闹。有几个年轻力壮的,早已自告奋勇,进门来充个临时当差,既可油油嘴,事后还可得个喜贺封。

    这时厅上厅下都已坐席,壮猷毕恭毕敬的挨席依次斟了一巡酒,道了谢,然后回到几位长辈的席上,坐在主位陪着。其余的席上,就请族中几个平辈陪坐。至于内房女眷们的席上,自然是陈氏同她的女儿娟娟分头应酬。好在这位娟娟小姐,虽然小小年纪,可是姿容端丽,应对从容,来的一般女眷们,没有不喜欢她的。最奇怪的是这位小姐,虽然生长深闺,不及乃兄饱学,但是智慧天生,料事明决,宛如老吏断狱,有时壮猷还得甘拜下风,所以一般亲友女眷们,都戏称她女诸葛。你看她在这钗光鬓影之中,莲舌微舒,莺声嘤嘤,而且巧语解颐周旋中节,惹得各席女眷们又怜又爱,满室生春。

    在这上下喜气洋洋内外觥筹交错的当口,就只忙坏了一个人。这个人清早起来,水米不沾就奔上奔下,布置一切,等到客人到齐,他又指挥一般临时当差,各处张罗。这时内外开席,格外足不停趾的忙得不亦乐乎,百忙里还要顾到大门口闲杂人等混进来,来一个顺手牵羊。这个人就是吴家的一个得力长工,他姓高,人人都叫他高司务,年纪也不过二十有余,三十不足。因为他戆直异常,做事得力,吴家上下没有一个不赞赏的。尤其是壮猷兄妹二人,时常说他生有异禀,绝非久于贫贱之人,所以壮猷格外顾恤他,当他一家人看待。原来这个高司务,到吴家做长工的来历与众不同,趁这时吴家内外欢宴的当时,不妨表明一番。

    这个高司务原是本村的人,因为他母亲早已亡逝,从小就跟他父亲打猎为生。后来父亲故去,家中只剩他一个人。这时候,他已年近二十,生得容貌魁梧,膂力过人,就携着父亲遗下的打猎家伙,每天清早独自出去,到周围百里内的山林中,猎点獾鹿雉兔之类,向各处兜卖度日。本村吴家也是他的老主顾,有时候还弄个活跳跳的松鼠、咯咯叫的草虫,送与吴家少爷小姐玩玩,所以壮猷兄妹从小就认识他。有一天,村中的人们看他早晨拿了猎叉猎枪出去,从此就不见他回来,都以为他遇到毒蛇猛兽,遭了不测!派人四下山里去找他,也不见一点踪迹,只好代他把他的一间破房子关锁起来,好在屋内别无长物,无须特别照顾。可是他这一去不返,弄得满村疑神疑鬼,议论纷纷,连壮猷兄妹两个小心眼儿,也怙惙了几天。后来日子一久,也把他淡忘了。

    到七八年后,正值壮猷入泮那一年冬天,连日大雪纷飞,满山遍野的雪积得一尺多高,官路上静荡荡的绝无人迹。忽然有一天,关锁了七八年的破屋子的隔壁,有个邻居老头儿,一早起来,打扫门前雪路,一眼看见破屋门口倚了一支茶碗口粗细、撑大船用的毛竹竿,有一丈多长。这个老头儿看到这支撑船竹竿,心想左右邻居用的都是划桨小船,这是谁搁在这儿的呢?正犯怙惙,猛然间,呀的一声,破屋的门开了开来,把这老头儿吓了一大跳!再一细看,从又矮又烂的破门里,躬着身钻出一个又高又大的汉子来。头顶盘着一条漆黑大辫,身上穿着簇新粗蓝布棉袄裤,脚上套着一双爬山虎,手中拿着一个破畚箕,装着满满的灰土,大踏步出门来,随手往墙角雪堆里一倾。一回身,看见隔壁门口站着一个老头儿扶着扫帚,满面诧异的望着他,他立刻把破畚箕向破门内轻轻一抛,走过去向着老者叫道:“大伯伯,你还认得我么?我就是打猎的高某呀。”这老头儿瞪着眼,颤巍巍的走近一步,向大汉看了又看,忽然回头大叫道:“这可了不得!七八年不见的高家侄子回来了,你们快出来呀!”

    这一嚷不要紧,立刻从两边破门破户里,挤出了许多男女老少,奔过来把这大汉和老头儿两个人包围起来,你一言我一...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章目录下一页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