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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鹤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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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喝了的时候,教人让座呢?即算这茶楼上有这习惯,也应该向人将情由说明,要求通融办理才是。然要求尽管要求,人家花钱买来的茶座,让不让还只能凭人高兴。不论如何,断没有恃众欺人,硬动手要将人打下楼去的道理。这楼不是才开张不久的。我今日初次上来,就遇了这种对付,可见得平日在这里,曾受他们欺负的已不知有多少人了。他们不先动手打我,我只一个人在这里,绝不会先动手打他们。他们既仗势打人,又经不起人家的打,只一个一下就打得都赖在地下不肯起来,请诸位去仔细瞧瞧,看是不是伙同放赖,想借此讹诈我。”

    地保和街坊齐向躺着的船户一看,只见一个个都睁眼望着人,脸上也没一点儿不同的颜色,只不转动,不说话。地保拣一个望着自己的问道:“你们为什么都这么躺着不起来,身上受了伤么?”这船户只将两眼动了一动,仍不开口,一连问了几个,都是如此。地保说道:“秦先生是浦东的正经绅士,他家历来待人很和平的,并且这回你们船帮里人多,他只得一个人,料想他不至无缘无故,动手打你们。你们于今又没打伤什么地方,何苦都赖在地下不起来干什么呢?你们报事的人也太荒唐。现在一个个面不改色的睡在这里,说什么打出了几十条人命。”船户中有两个略有些见识的说道:“我帮里人若是想借此讹诈,就得装出受伤的样子,不会都睁开眼望人。分明是姓秦的用点穴的功夫,将我帮里人点成了这个样子。仍得姓秦的动手,才能救得转来。”

    地保和街坊听了这话,才恍然秦家的武艺是历代相传,有很多人知道的。遂转向秦鹤歧道:“他们都是些不懂道理的粗人,秦先生不必与他们计较,请秦先生看我等的情面,将他们救起来。再教他们向秦先生赔罪。”秦鹤歧笑道:“我要他们赔什么罪?诸位先生教我救他们容易,只是要这茶楼的老板出面和我说个明白,看他为什么不在招牌上将不卖外客茶座的话写出来,是不是有意把外客招来,受他船帮的欺侮。他把这道理说给我听了,我不但愿将这些人救起,并愿向他赔罪。”地保即高声说道:“这里的老板本也太糊涂了。他茶楼上闹出这么大的乱子,他为何还躲着不出来。”当下就有个堂倌出来说:“老板病了。不能起床,因此没有出来。”地保和街坊绅士久已知道这茶楼是船帮人开的,素来横不讲理的驱逐外客,也都有心想借此勒令茶楼老板取消这种恶例。听了堂倌的话,即正色厉声说道:“胡说,什么病这般厉害,不能起床,抬也得抬到这里来。这里老板不到,休说秦先生不答应,我等也不答应。他店里出了乱子,他安闲自在的睡着,倒累得我等来劳唇费舌,于情理上也恐怕说不过去。”

    众船户急欲救人,又见地保街坊都动了气。这些船户平日倚着人多势大,欺侮单弱客人,是再厉害没有的了。及至遇了力量声势都比他们大些的人,认真和他们交涉起来,便吓得都缩着头不敢露面了,巴不得把老板拖出来,抵挡一阵。也跟着地保街坊催堂倌去叫老板。这老板自然也是和众船户一类欺软怕硬的人物,并不是真个有病,只因知道这回遇了对手,自觉理亏,不敢出头,才教堂倌说病了的话。堂倌这时被逼不过,只得到里面如此这般的向老板说。老板明知非自己出来,这事不能了结。只索硬着头皮,跟堂倌一同出来,仍装出有病的样子。出来除向地保街坊道谢,并向秦鹤歧赔罪而外,没有道理可说。

    秦鹤歧到了这时候,在势不能不强硬到底,据理教训了这老板一顿。地保街坊也勒令这老板从此取消驱逐外客的恶例。老板当众答应了。秦鹤歧才使出手段来,在躺着的船户身上每人按摩了几下,按摩过了的就霍然跳了起来,一些儿不觉着痛苦。秦鹤歧自从显了这回手段之后,浦东才无人不知道他的本领。

    秦家祖遗的产业,原有三四万。传到秦鹤歧手里,因经营得法,那时已有七八万财产了。有七八万财产的人家,在浦东地方,当然要算是一个富户。三十年前的银行业不曾发达,富户将银钱存放银行里的很少。除了买田购地而外,余下的银钱多是搁在家里的。秦鹤歧家既有七八万银子财产,通常存放在家中的银钱,至少也有一千八百。因此远近一般做没本钱买卖的窃贼,无时无刻不转秦家的念头。无奈秦家的房屋,因是祖传巨宅,异常坚固。想从墙壁上凿窟窿进去,实行偷盗,是一件绝对不容易办到的事,并且秦家是远近知名的好武艺,而秦鹤歧在茶楼上显手段的事,更传播得四境皆知,那些窃贼越是不能达到目的,越是念念不忘。酝酿了多时,居然被一个会些武艺的窃贼头目,邀集了二三十个亡命之徒,也都懂得些武艺的,打算趁黑夜偷进秦家,硬把秦鹤歧杀翻,抢了银钱远走高飞。

    那时好像是八九月间天气,秦鹤歧为图练工夫便利起见,不曾和他夫人同室。独自一个人,住在一间很宽大的房子里面。每夜须练到二更过后,大家都安睡了许久才睡。秦鹤歧所睡的房间及入睡的时刻,窃贼都探听得明白了。派定了某人先动手,某人紧跟上去,某人从旁帮助。任凭秦鹤歧有登天的本领,乘正在睡着的时候下手。八九月间天气,既不能盖多厚的棉被,又不能穿多厚的衣衫,要杀翻尤比较冬季容易。众窃贼布置得铁桶也似的严密,无论如何绝不任秦鹤歧有逃生的门路。才趁月色无光的这夜,相率到秦家来。

    秦鹤歧这夜练过了武功,觉得有些疲倦了,就上床安歇。窃贼的种种布置,事先没得着丝毫音信。照例一上床就入了睡乡。但是练武艺的人,本来睡觉比寻常人警醒些,而秦鹤歧又处于夜夜防盗的地位,不待说更不敢放胆鼾睡。刚合上眼矇眬不久,猛觉有人撬得房门响,惊醒过来。一听就知来了不少的人。连忙翻身坐起来,正待下床,黑暗中觉得有很尖锐的东西朝着自己胸前刺来,来势甚为凶猛。哪来得及避让,只顺手往旁边一牵,恰好牵着了一枝矛杆。来的势猛,这一牵的势更猛,那矛已脱离贼手,直射向床角落里去了。那持矛的贼不提防这一牵的力量有这么大,赶不上提脚,已扑地一跤,向床前跌下。秦鹤歧哪敢怠慢,下床一脚踏在贼背上,只将足尖一紧,贼哇的叫了一声就这么死了一个。第二个紧接着上来,迎头向秦鹤歧一刀劈下。秦鹤歧背后被床缘抵住,不能退步闪开,只得仗着身上的硬工夫,明知劈来的是一把单刀,也不害怕,举右手迎上去,刀锋正劈在手掌上,谁知这使刀的贼极刁,将刀顺势往自己怀中一拖,不问什么硬工夫,遇刀只能受砍不能受拖,这一拖就险些把秦鹤歧的右手掌截断了,只痛得秦鹤歧冒起火来,也顾不得右手掌的伤痕怎样,左手朝贼人胸前,屈一个食指,一钉锥戳去。贼人哎哟了一声,还不曾倒地,秦鹤歧的右手早到,一把撩住贼人的下阴,也是一拖,可怜连小肠都拖出来好几尺。用不着说,这贼也登时倒地死了。第三个使一条檀木齐眉棍,没头没脑的劈将下来。秦鹤歧更懒得避让,踏进迎头一拳,连喊叫的声音都没有,贼人的脑袋已被这一拳打做三四开,脑浆迸裂,也不能活了。这三个能耐高些儿的贼都死了,以外的不敢单独上前,然也不甘心饶了秦鹤歧就走。大家逼在一间房里,与秦鹤歧混战了一会。毕竟二三十个贼人手中所持的刀矛棍棒之类的武器,都被秦鹤歧在黑暗中夺了。个个都剩了一只赤手空拳,没有恋战的资格了,才相率逃去。秦鹤歧因打死了三个之后,不由得心里软了,不忍再下毒手打人,只要夺了各贼人的武器,便不能伤自己就罢了。所以众贼能不受伤逃去。若秦鹤歧不如此存心,尽着平生本领施展出来,这二三十个毛贼,一个也休想有活命。

    等到秦家的妇孺老弱,以及仆婢惊醒起来时,众贼都已逃去了。房中除三个贼尸外,满地都是武器,有多半被秦鹤歧随手折断了。秦鹤歧脱衣看自己两条臂膊,也现了无数的伤痕。不过都是皮肤上的轻伤,只右手掌伤了筋骨,他自己既是伤科圣手,家中有现成的伤药,毫不费事的就治好了。

    这事自免不了要报官相验,官厅派员验了尸,问明了格杀情形,十二分佩服秦鹤歧的本领。逆料贼人受了这回大创,必然要来寻仇报复。官厅知道秦鹤歧是个极正直的人,饬地保将贼尸葬埋之后,即送了一杆六响手枪给秦鹤歧作自卫之具,免得遇急难时赤手和有武器的贼对搏,致受伤害。秦鹤歧得了这杆手枪,胆量自然更壮了。

    这事没经过多少时日,那些从秦鹤歧拳头底下逃得了余生的恶贼,果然又纠众前来,意图报复。这回秦鹤歧却发觉得早些,贼人正在撬后门的时候,秦鹤歧还不曾睡。听了响声觉得有异,即抽了手枪,蹑足到后院。听撬门的声音很急,快要被贼撬开了。忙向天开了一枪,才对着后门高声说道:“劝你们不要再来和我姓秦的为难,上次他三人若不下毒手要我的命,我也不至要他们的命。上次已开了你们一条生路,还想来报复我吗?官厅于今已给我这手枪自卫,你们的武艺就比我高强,料也当不了这手枪。就进来也讨不了便宜去。”秦鹤歧说完这几句话,外面登时没一些儿声息了。自后便没人再敢前来尝试。

    秦鹤歧三个字的声名,自经过这一度的宣传,比上次在茶楼上显手段,更容易使闻名的人震骇。因为茶楼上虽也一般的打倒了二三十个人,然都是些毫不懂得武艺的船户,又在白天。船户不知道秦鹤歧是何许人,存着骄矜欺负人的念头,不提防秦鹤歧有这么厉害,所以都被点倒在地。至于这二三十个窃贼,都是挑选了会武艺的。黑夜乘秦鹤歧不备,二三十件兵器,打秦鹤歧一双空手,竟打成如此一个结果,安得不骇人听闻呢!

    宣统元年天津霍元甲,因与英国大力士奥皮音订了约在上海比武。霍元甲一到上海,就闻到了秦鹤歧的名,特地到秦家拜访,这时秦鹤歧已住在英租界戈登路了。与霍元甲会面,彼此谈论得很投契。自然双方都存着钦佩的心思。秦鹤歧评判霍元甲的武艺,几句话说得异常中肯,说后不久便应验了。秦鹤歧说霍元甲当练武艺的时候,因急于做手上的工夫,将身上的工夫忽略了些,以致手上工夫先成功,身上还没到成功的时候,若尽手上的工夫使出来打人,受着的固然是受不了,而自己身上也不免受伤。这话说出来,在外行固是不明了这道理;便是内行,也多有不承认有这么一回事的。及至霍元甲在张园摆过一个月擂台之后,身体上果然发生了毛病,起病虽尚有其他的原因,而秦鹤歧所说的这种弊病,得居原因之一大部分,许多内行朋友才相信秦鹤歧的话应验了。

    霍元甲被小鬼毒死后,有些会武艺的人,研究秦鹤歧评判的道理。秦鹤歧说道:“这道理不容易明白吗?且拿一艘海军战舰做比譬:二万吨战舰上的巨炮,在二万吨的舰上开起来,有十二分的威力;无论什么坚城要塞都可以攻破。然若将这种巨炮移到一万吨,或几千吨的舰上,不开则已,开则载炮的舰必先自受了伤损,这就是因为吨数太小了,受不起那么大的反动力的原故,拳术何独不然?一拳打出去的力多大,反动力也有多大。霍元甲右拳打出去的力,足有八百斤;而身上所能受的,才四百余斤。不用全力打人,没有妨碍。一用全力,自己身体就先吃不住了。这便是霍元甲致病的大原因。”一般人听了这种比譬,不由得不佩服秦鹤歧的见解高妙。

    数年前,唱武生的戏子赛活猴来上海唱戏,闻了秦鹤歧的名,也是特地到秦家拜访。赛活猴的武艺也是曾下过死工夫的,平生不大肯许可人。会着秦鹤歧的面,谈了些武艺中的言语,究竟看不出秦鹤歧的本领来。又有些不敢明说要比试比试。一则恐怕敌不过秦鹤歧,跌了跤,便无面目再在上海立脚;二则见秦鹤歧已是六十岁的人了,又不是拿武艺在外面夸张骗饭吃的人,无缘无故的说要较量武艺,总觉有些说不出口似的。因此只坐谈了一会就起身作辞出来。此时的秦鹤歧,早已矜平躁释,炉火纯青的了。哪里还有无故想和人较量武艺的心呢?见赛活猴作辞,即殷勤送出大门,拱手道再会。赛活猴忽然觉得既会了面,安可虚此一行;念头一转,便不暇仔细思量,趁秦鹤歧拱手的时候,猛不防双手在秦鹤歧脉腕上一按,打算用平生气力,将秦鹤歧的拱手按下。谁知秦鹤歧的手就和生铁铸成的一般,哪里按得动丝毫呢?秦鹤歧随手往上一领,便把赛活猴的身体领得悬空起来了,不能上,不能下,只得恭维秦鹤歧道:“到底名不虚传,黄忠不老,拜服拜服。”秦鹤歧笑着从容放下说道:“领教了。”赛活猴不觉羞得满面通红而去。秦鹤歧事后向一般朋友说道:“赛活猴倘在二十年前,和我开这玩笑,就不免要请他吃点儿小亏。在今日来见我,实不能不算是他的幸运了。”前年山东马良到上海来开全国武术运动大会,还请了秦鹤歧出来。当场演了些他祖传的武艺,给一般人见识见识。只可惜在下没这缘法,不曾去瞻仰这位老英雄的丰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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